雪小禅散文随笔集。一部关于情感、生活、心灵的随笔。这个充满禅意的女子,用自己独特细腻的视角、优雅寂静的文字,书写了无处不在的美与爱。笔调热烈而安静,豪放而细腻,看似平静无奇的文字中,深藏着生命的禅意。就像作者说的那样,如果你明白我,我们就是“素心花对素心人”。 作者简介: 雪小禅,中国作协会员,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读者》杂志百名签约作家之一。出版小说及随笔集四十余本,其作品多次入选中学课本读物,并多次登上畅销书排行榜,同时被翻译成多国语言,畅销日本、越南等国家。繁体版《无爱不欢》《刺青》《我爱你,再见》已经在台湾上市。曾为《流年》杂志主编,迷恋戏曲,现任教于中国戏曲学院。目录: 一顾。倾城色 自我倾听 粉 春风沉醉 标本 坚守 玉兰 茶,爱情 面具 栖息 何况总有雨 清决 橡皮擦 我与它隔膜 锦上花一顾。倾城色 自我倾听 粉 春风沉醉 标本 坚守 玉兰 茶,爱情 面具 栖息 何况总有雨 清决 橡皮擦 我与它隔膜 锦上花 羞耻 今春关情似去年 不能言 仿佛春风 倾吐 往事 隔壁倾心。欢。喜 日常 丰盛 再见,时光 孤品 老瓷片 所以 清醒 暗 吸烟的女子 夜色 例外 绝响倾心。爱。慕 戏梦 看花人 绸缎是微凉的 风记得 孤寂 距离 红鬃烈马 除了 相顾。倾情。倾一生 苏州河 一场离散 向你打听一个人一顾。倾城色 如果和最心爱的人在一起, 生是满目碧绿, 看山绝色,看花倾城。 自我倾听┃ 《荒人手记》看起来好涩,却又中毒。 贩卖着胡兰成的气息,贯穿始终。 是朱天文的自言自语,自我倾听。 我养了一盆铁线蕨,常常对它说话。铁线蕨知道我的秘密最多。 每个写作者,都在自言自语,或者,自欺欺人。 看朱天文的照片,黑白片。梳辫子,穿着对襟的旗袍,很凛冽。 写作的时候,我只穿睡衣,明亮的黄,有英文字母和暗花。头发潦草动荡,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跌宕着。在苏州时,我常常在床上,对着电脑,一写一天。她给我买回饭来,吃了再写,累了就睡了。三天,不出门,就这样写下去,倾听着键盘的声音。 三天,除了下床喝水,吃些水果,不出这个房间。 窗外有时有人掠过,像前世的一些因缘。 终于出来时,去山塘街对面的老街吃鸭血粉丝煲和生煎包。五块钱四个生煎包;一碗小馄饨,小鸽子一样乖乖地躺在碗里,碗有缺口,用了几十年的样子。年轻的女孩子和男孩儿一边做生煎一边聊天,用吴语。 站在下雨的路边,倾听闹市中的鲜艳气息。 两个白发的老人在聊天,桃花三月里开得艳极了。——谁知相思老,玄鬓白发生。 在苏州写作,倾听着自己内心的慌张与寂寞。一些东西细细碎碎地在时光里飞舞着。是什么呢?我一点点捻过去,是一些自我的小欢喜、小惆怅、小悲伤。 关于内心的质问,总有。 午夜惊醒的时候,一点点地追问着自己,听着自己和自己说话:你是谁? 总没有答案。 索?贝蒂的小说集名字真好——《什么是我的》? 没有答案。 这自我的倾听,会持续一生。 人需要倾听。 而自己说给自己的话,会最真,最浩荡,最无耻。 粉┃ 如果用一种颜色来形容苏州,真没有比粉更合适的了。 一定是粉,绝对是粉。 可以用来听的,可以用来闻的,可以用来看的。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颜色来形容苏州,或者说,找不到恰到的气息来表达苏州。 它让我迷惑,因为离得远,或者说,因为离得近。近或者远,都会稀释一些东西。 我游荡在苏州的街巷中,游荡于粉墙黛瓦间,游荡于小桥流水的苍茫与纯真,吴侬软语的绵软。那过马路时偶然邂逅的侧身而过的苏州老女人——她穿着软缎的粉绣花鞋,烫了栗色的头发,皮肤松了,可是仍然感觉出了当年的细腻和水粉。她个子不高,眼睛眯起来,张嘴说着苏州话,和唱评弹一样。这就是苏州了,到老了都风情万端。 我更喜欢叫它姑苏。 因为突然有了人间烟火气。姑这个词,沦落到乡间,突然与苏州相遇,居然有一种夫唱妇随的妙处横生。 还有一种暗。 我迷恋那种暗,绸缎微凉的暗。摸上去,凉凉的,但是光泽很温柔。比如那些千年的桥,或者旧墙,凋落的皮,和北方的富丽堂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旧是宋词,是南宋凄凉的月光,是从山水画中找到的视觉审美,不跌宕,就这样委婉地提醒着,这是苏州了。 暗和旧,可以让眼睛很舒服。因为旧,就带来稳妥。又因为暗,可以柔软。 但又隐约散发出一种气息。 是格非常高的气息。 有点儿像远古。人们都去忙着奔命了,可是,剩下这一个小地方,依然故我。不慌不忙,听听评弹,唱唱昆曲。破旧的小店里,摆着当天的《姑苏晚报》和新做的青团子、酱汁肉。 早春里,粉就更有那种味道。 黄昏里,有老人在桃花树下聊天。小桃花就三两枝,还开得不茂盛。他们顶着一头银发说着苏州话。吴侬软语就一种极美的意境,说不清的婀娜,说不清的湿润呀。也是粉色的,勾魂的。不似红的夺目,不似白的骄人。红和白在一起,其实就是粉。 昆曲《牡丹亭》里,在游园和惊梦两场戏里,杜丽娘着粉装出场。其实是更惊艳。粉有一种暗俏。不是第一眼就豪夺人目,可是,目的还是要夺你的目。 苏州街上,有一家照相馆就叫“粉青春馆”。拍照片叫作粉。多好听呀,多引人呀。 还有卖戏装的,挂着一件粉衣,就在春风里飘摇着。我看着香樟树下飘着的戏衣,听着远远近近的昆曲。平江路上埋下了很多暗线,小音箱里整日在放着苏州评弹。这样的城,是引人堕落的,至少,想发发呆,喝杯散淡的茶。 我坐在评弹博物馆中听评弹。 一男一女,一琵琶一三弦,坐于高高的台子上。女人穿了廉价的旗袍,妖艳的蓝色,开始唱曲调婉转的评弹。其实我一句也不懂,但重要吗?太不重要了。 我坐在那里两个小时,听着他们很烟火又很入戏地又唱又说。天色将晚,我看着天光渐渐沉下去。我身边全是当地苏州老人。我就这样把苏州的下午一个个耗了下去,很粉。 这粉,是闲情逸致。是小桥,是流水。是几千年的风致骨头,即使成了残渣,仍然是苏州的。 那粉,还表现在苏州的细节里。 整个城市是慢的,不慌不忙,不急不徐。——几千年就这么过来了,有什么着急的呢? 在苏州的老街上游走,常常觉得自己的脚步太快。那些古老的铺子。散发着沉年的暗香,甚至卖生煎包子的俏女子,脸上的表情都是寡寡的,并不着急,慢工出细活的样子,好像要把时光雕成油画或者散文。 只有苏州,留下了那么多老建筑。把新城全建在了城外。我喜欢游走在老城,柔软的绸缎那样起伏着。意识形态之惰性,之味道,只有苏州有。只有苏州。 粉,除了艳,其实还有颓的味道。颓,是要有资本的。经历过时光打磨的东西才颓得起,白云怡意,必是经过了朝飞暮卷。 在姑苏,小试宜春的面,只得由它缱绻。三春好处有人见,见了那苏州的粉,可真端然。 那疼煞的小金铃,那苍苔,那老绿,那花愁颤,都是粉又颓的苏州。 金粉半零星的早春,我怀揣一帘幽梦,为苏州的粉,浅吟低唱一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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