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中国文学史话


作者:胡兰成     整理日期:2014-08-06 12:20:22

胡兰成于1974年受聘到中国文化学院讲学,1976年返回日本侨居。彼时,仙枝、朱天文、朱天心等一群年轻人正通过胡兰成的书信指导,在文坛领袖朱西宁的直接引导下,办起了文学刊物《三三集刊》,开始追求文学理想。为了鼓励青年写作者,胡兰成亲自撰文指导,遂有此书《中国文学史话》,实际上是胡兰成给仙枝、朱天文等年轻弟子的文学教材。
  
  作者简介:
  胡兰成(1906—1981),出生于浙江嵊县胡村,卒于日本东京。青年时代曾于燕京大学旁听课程,后在浙江、广西等地任教。抗战时任《中华日报》总主笔等职,期间与张爱玲结婚。1974年受聘为台湾中国文化学院终身教授,其文学才能影响深远,日本和中国的部分作家颇受其影响。晚年与唐君毅、钱穆、牟宗三、徐复观、冈洁、汤川秀树、川端康成等人过从甚密。著有中文著作《山河岁月》《今生今世》《革命要诗与学问》《禅是一枝花》《中国的礼乐风景》《中国文学史话》《今日何日兮》等,日文著作《自然学》《建国新书》《心经随喜》《天人之际》等。
  目录:
  序/小北
  上卷
  礼乐文章
  天道人世
  对大自然的感激
  忠君
  好玩与喜反
  中国文学的作者
  文学与时代的气运
  尧典与虞书
  文体
  魁星在天
  论文的时代
  新情操的时代
  士弱民犹强序/小北
  上卷
  礼乐文章
  天道人世
  对大自然的感激
  忠君
  好玩与喜反
  中国文学的作者
  文学与时代的气运
  尧典与虞书
  文体
  魁星在天
  论文的时代
  新情操的时代
  士弱民犹强
  今日何日兮
  文学的使命
  论建立中国的现代文学
  下卷
  周作人与路易斯
  路易斯
  周作人与鲁迅
  论张爱玲
  张爱玲与左派
  随笔六则
  闲记
  评鹿桥的《人子》
  来写朱天文
  读张爱玲的《相见欢》
  关山月
  女人论
  礼乐文章
  一
  中国文学是人世的,西洋文学是社会的。人世是社会的升华,社会惟是“有”,要知“无”知“有”才是人世。知“无”知“有”的才是文明。大自然是“有”“无”相生,西洋的社会惟是物质的“有”,不能对应它,中国文明的人世则可对应它。文明是能对应大自然而创造。
  大自然有五基本法则,其第一法则是:大自然有意志与息,而意志亦即是息。人世亦是有意志与息。有意志是有向上的自觉,凡物之生都是善的。有息则是有灵气。西洋社会不能对应,而说世界末日,则是志气先已短了。也不知万物皆有生。也不知有息,所以西洋的东西缺少幅。
  第二是阴阳法则。人世的是礼乐风景。礼尚异而乐尚同,即是阴阳的变化,异是个性,同则统一。但是西洋社会不能对应阴阳法则,故不知同异之理,现在的东西即是多样而重复,雷同而不统一,成不得风景。
  第三是有限时空与无限时空统一法则。中国文明就是能以有理数表现无理数,凭栏处可以是无限江山,草草离伤,可以贻千年之思,永生乃在于人生。西洋社会可是只有有限的时空,而现在更是在要把有限时空也都破坏尽了。
  第四是因果性与非因果性统一法则。人世的是报应不爽而亦每有天幸,所以喜气。西洋社会则一个个死于合理主义,讲目的论而不知有明日。挑战只是向着可知的,不是向着未知的。
  第五是循环法则。人世是天道好还。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文明是当初发明了轮,至今用之不尽,但西洋人自己的作为则都是直线的,他们用数学也求证不得一个圆。现在的环境污染就是因为不能物质还元。
  张爱玲有说“出去到日月山川里”,最是句好话。中国的第一首诗歌虞舜的: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后来如李白苏轼的诗文里的都是这样的人世。
  二
  有限的社会而涵无限的风景,这是人世。
  文明是悟得了“无”与“有”,这也才知神,而如希腊人的惟知世界是有,那宙斯神就是个大俗物。无与有的话,在今世纪的物理学上可得新的见证。原子的核假如一粒豆大,则其电子轨道有数十公尺大,其间当然是无,连所谓宇宙尘亦没有的。然而有着息,但因息不是物质,所以不能说是有。无即是息。人世的风景即是生在息里。
  古希腊人发见了无理数非以数学的方法可对应,所以他们说绝对精密是没有的。如今日本东大的生物化学教授野田春彦义说地球上生物的出现,十亿年的岁月中,其进化所选择条件的回数是十之四十次方,即百亿倍的百亿倍,又百亿倍,又百亿倍,所以他断其他星球上不可能有生物,因为不能再有这样的凑巧。但是中国文明的造形因悟得了无与有之际,可以做到绝对精密。所以人世皆真。记得看过旧小说上有这样的写法:
  那秀才自於潜到临安去,一路上的景致,山是真山,水是真水,他,看之不足,观之有余。
  我就喜爱的这真山真水说得好。
  还有十之四十次方的话是,便如当初新石器时代我们的祖先发明轮与数学与音乐,若要说是选择条件得来的,那就回数还不止十之四十次方。但那是因为悟得了,遂而妙手偶得之,并非经过选择条件斗辏了得出来的。是所谓结论在先,方法在后。中国的日常器物,皆有与发明轮与数学与音乐的那种创意的新鲜,不像西洋的只是依照轮与数学与音乐的方法来加以结构而已。
  中国的器物如殷铜器、汉陶器、宋瓷器,非他国可及,是因中国人制器用的方圆与直线曲线,皆有着个无限,所以一盆一碗皆是个意思的存在。数学上有这样的圆与方,与直线曲线,但是不得以数学的方法去求得,而在中国的器物里则皆为自然之姿。
  中国文明的人世是真山真水,器物皆真,人也真。中国人是已离了动物身,人身是如来身。素粒子为究极的自然的意志与息所生,所以充满灵气,是物质亦非物质,是象征亦非象征,是尚在于无与有,空与色之际。
  人身亦可以是像这样的。旧时婚姻单凭媒灼,结果远比现在男女自己拣中的好,因为旧时的姑娘都是花,虽分等级,总也是花,男子也都生于人世的礼教,有相差也不会太差到哪里。如日本的和服,是悟得了一个无字,裁制得虚实之妙,所以谁穿了都可以合适,人与人之间也可有这种亲和。《大学》的一句“在亲民”,人与人的亲情才是保证男女的和合的,现代社会的男女是个霸占的存在,找结婚的对手像定制适合于自己身材的西装,穿穿又不合适了。
  现在是对物但有贪欲,没有了爱惜之心,对人亦岂知爱惜?用的东西都是短命的,对人的情意亦岂能长久。凡有东西,不带一个无字的,原来亦是没有得可思念。不带一个无字的,原来亦是不得长久的。数学的圆与点线不毁,因为是无的圆,无的点线,但用圆规与三角板画成的圆与点线就粗恶,不得永生。而中国文明能以色表现空,以物质表现无与息,所以得永生。
  中国向来是朝廷与民间皆生在人世的风景里,其间也有荣华富贵,与忧患贫苦,但是都像昆曲与平剧里的,富,富得有贵气,穷,穷得有志气,忧患也有喜气与运气。这个气字就是从大自然的息而来。平剧里一个小偷,还比西洋的绅士可爱。旧剧里李三娘落难,多得小叔子照应她,她在戏台上唱:“那有情有义小叔叔”,真是惊心动魄。我多爱这人世,愿意此刻就可以为它死,若说爱国,这就是我的爱国。
  三
  在绍兴城内高等小学读书时,问同学借了几十种林纾译的西洋小说来看,从侦探小说到小仲马的《茶花女》都有,看完之后只觉心都黯淡、杂隘了,很不喜。在蕙兰一年级时,读英文讲一个小孩爬树到了天上,只见一个蓝灰色的妖魔坐在门边要吃他,那妖怪没有一点风情。蕙兰是教会中学,上课有《天国历程》,我不喜它的没有一点景致。七月放假住在上虞人家,暑夜读厨川白村的《现代文学十讲》,很激情。及回学校,路上在曹娥旅馆读孟浩然集,当下觉得亲切、安舒,心里着实,像仰天睡在草地上。原来西洋的文学里就没有人世的风景,不可以逍遥游,又总是使人不安。
  拜伦与雪莱的诗有名的《哀希腊》、《西风》、《夜莺》,我读了都不觉得好。中国诗如刘禹锡的怀古,有渔樵闲话里的天意人事,拜伦的哪里算得。要讲西风,单是范仲淹的词“塞上秋来风景异”一句,就好过雪莱的不知多少。又那《夜莺》,也怎及《牡丹亭》里的“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贝多芬的《月光曲》与英国王尔德童话里的写月光,也单调冷严。唐诗里的月亮是远比宇宙火箭到达的月亮,于文明更有意义,岂是西洋文学的所可及。
  西洋文学没有人世,其冷淡的严刻的境界是天主教的,有热情亦如唱的男高音女高音,都是肉声,不像平剧的嗓子是以息。西洋的音乐与文学因为不知息,所以没有息之波为调,而以力的旋律,而到头是趋向事务文学。和这比起来,我还是喜欢他们中世纪的,如张爱玲说:
  上帝坐在他的天庭里,
  地上都和平了。
  像我也爱看果戈理的小说,那里写古老俄罗斯农村家过的笨重凝固的日子。但亦是人与神不得在一道。
  西洋的人世,是早在希腊以前已因奴隶社会与征服而失去了,遗留在旧约圣经里的纪念是失乐园。这也已想象不起了人世的风景,那伊甸园其实没有什么好,惟是从此人与神不在一起了的重大事实,可记忆得不错。中国文明的人世是人与神同在,即在这里是永生,是归宿,但西洋的社会则无可归宿,凡是人所为的都不能算数,所以托尔斯泰晚年要离家出走,到神那里去。
  四
  日本文明也有人世。但中国的是清平世界,荡荡乾坤,日本天皇的御宇却是悠远的,有朱色的明丽与紫色的深艳,朱色是日本神道的,而深邃则是佛教极乐世界的。这成了日本文明的境。
  人世原是文明的境,但是不可成定为境,如《红楼梦》里黛玉宝钗等谈《六祖坛经》,说的“无立足境,方是干净。”
  中国文明的人世是现实的,而且有一种求仙思想,如秦始皇汉武帝与李白的,是人世的自己否定,可比年青人并不以自己的青春为得意。是要这样才好。而日本人于天皇的御宇与佛教的极乐世界则想要安住,如佛教的住于涅槃。日本人的情思与美术,便是深溺于此人世之境。日本民族是美术的,中国民族则不是,中国民族比日本民族有美术的发想,但是不耽溺于美术。
  中国文明的人世的现实性,多有政治与产业制度的发想。是多有作为的,无为之为。日本人却只信御宇是无为的。文人如保田与重郎即以为天皇可以不必亲政事,最好是长于宫女之手的幼帝,以诗歌与管弦为王朝之美。作家如海音寺潮五郎等,亦多是以为天皇以不亲政为宜。如保田甚至对明治天皇的维新大业亦不以为好。
  但这使我想起西藏喇嘛教亦有其悠悠的极乐世界,而安住于此,但是无为,所以只要奉幼儿为喇嘛。日本许多尊奉神道与天皇的人,却连天皇亲政这个道理亦不去想想。
  日本文明的人世,亦称天皇的御宇,是神道高天原与佛教极乐世界的混合。日本民族的传说里尚有早先迁来的古老记忆,在原住地的彼土有“常世”,亦称“妣之国”,与中国传说的西王母瑶池相似。我喜欢这说的常世,使人缅想。但中国文明的人世称为礼乐之治,是学问化了的,礼乐是人世自身的言语,是知性的,行动的,而日本的则是情的,所以美术化。日本的人世未能有它自己知性的言语,所以于思想理论不亲切,其历史上每有大的行动亦多是情绪的,少是知性的。
  日本人的于思想理论不亲切,见于头山满犬养毅等对于孙文先生。他们同情孙先生革命,帮助筹军资,运武器,可是对于孙先生如何创建中国自己的政治的与产业的新制度的发想,则不感兴趣。对于孙先生的《三民主义》与《建国大纲》,他们连不提及。现在也有日本友人同情我是个志士,也肯热心相助,但是我所提大自然的五基本法则,以及政治的与产业的制度新案,他们多是不在心上。像冈洁与汤川秀树讲要做思想运动,到得制度的问题就不去触及。
  日本人除了美术优异,还有是科学技术也在世界上称优异,因为他们做科学技术亦是以情操,有如做手工业品。
  而因此日本的文学不及中国的,虽然日本文学远比中国的更美,日本的人世不及中国的有创造性,日本文学是人世的风景不足,而以艺术的境来代替。日本的人世是成了艺术的境。但是艺术也要不宜境才好。
  五
  一个民族的程度,是看它是怎么的对待自然界。中国人于自然界亲,对之是知;日本人亦于自然界亲,对之是情;西洋人于自然界不亲,对之是欲,讲征服掠夺。
  中国人知的是大自然,大自然是物质的自然界连同在其背后的,未有物质的究极的自然。对物质的自然界讲情,对大自然却要讲知。而对物质的自然界讲攻打掠夺的西洋人,则终要被大自然所除灭。
  文学的程度,也是看它怎样的对待自然界。这里西洋文学是完全落第。小时喜爱希腊神话,那其实并不好。
  小时喜爱的东西有的不可算数,但那喜爱的自身是好的就是了。我而且其后还佩服了荷马史诗好多年,自叹中国文学史上没有这个。在文章里写出对荷马史诗不佩服的只有保田与重郎。我是后来虽佩服而已渐渐失去了喜爱,但要到了现在我才能说明那原因,取消了对它的佩服了。一句话,荷马史诗是怪力乱神。
  特罗伊的战争,有郊野的战地篝火,有城砦市街,有许多人群,奥地赛出征回来路上,有海有岛,有风浪,只觉是像油画的光影浓重,有光也只是篝火的光。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没有张爱玲说的日月山川。
  我每想马其顿的青年亚历山大在军队的前头骑马入雅典,他平埃及,灭波斯,东征印度,是古代西方世界一大英雄事业,然而何以没有一篇伟大的文章来写他。原因就在于没有能把英雄事业与大自然的无限风景结合在一起。美国电影有亚历山大的片子,也是没有日月山川的,成吉思汗也没有一篇伟大的文学。近代是两次世界大战留下的只是事件的报告与追记。
  海音寺潮五郎写历史小说,受文化功劳赏,我赠以诗:
  人事历然天道疑,英雄无赖有真姿。
  女子关系天下计,渔樵闲话是史思。
  没有渔樵闲话里的天道人事,是不能写大文学的。
  希腊的东西是数学与物理学好,还有是神殿建筑与神像雕刻好。其神话与文学则不好。后世西洋是连建筑与雕刻都变恶了,因为多了个巫魇与力,而把巫魇与力除去了,又只有功利主义。后世西洋的文学也一直没有好过,像他们的唱歌,都是肉声。
  买了《星座与神话》的图本来看,希腊的那些神话真是把星星都事件化,俗物化了,还不及中国的讲牵牛织女,斗与芭箕,有天上人间的亲切,又如说紫微星是帝星,有文星与客星,太白星是主兵气,与荧惑星化为绯衣小儿在暑夜与众小儿唱童谣,预兆天下将大乱的话,虽然也是与希腊的星座神话一般的不合科学,但是中国的说着了天道消息。中国的是诗,借星座为兴,与科学可以两不相妨,却远比科学更直接说着了大自然。
  六
  唱平剧最嫌肉声,可比几何学不能以实物的点线。文学的句法也必要是法姿。如今流行以白话文译经书与子集,这是对文学的没有神经。文学以字面来表达意思,同时那字面亦是意思。经书与子集里的意思,我们今日可以白话文来写,这写时就是一个创造,但是不可译。能知字面亦是意思,即写小说亦可以是写的理论,写哲学亦可以是文学。
  自宋儒起,理论的文章遂坏。但元曲明清小说的文章尚洒然,及至民国,出来了新闻体的文字,讲义式的文字,与文艺腔的文字,连到小说戏剧与散文的文章亦坏了。
  真的音乐家与数学家有一种高贵,因其可通于天。淫曲狂舞的音乐不算,单为计算的数学不算。文学是贵人之事。中国是平民亦是贵人,而有此自觉者是士。新闻体的与讲义式的与文艺腔的不贵。
  中国向来讲文章书画,技巧是匠气,艺术味是习气,都是不好的。譬如书法,是要工力深极,而可以技巧亦皆成法姿,这才不是匠气的了。艺术云云,是譬如日本的神社极美,而当初建筑者与今日来参拜者,皆惟如敬虔与喜气,有一种天地之初的感觉,想要兴起,而若当它是艺术品,就会沉缅落于执着了。文学如宋诗与王安石的文章就是最自觉的脱了匠气与艺气。
  文学是贵人之事,这句话牵涉到大众化的问题。陶工冈野法世与我说:“只做观赏用的陶器,会渐渐的窄小,贫薄,至于怪癖,我自己感觉到要多做日常实用的陶器。”他近来烧的几窑都成功,很高兴。我去看时,也有碟,他说碟还是以前有一回烧的好。取出家常在用的一只来比,说像这只碟缘的线才是有意思。人世是可以日用的东西一一是个意思的存在,所以都是贵气的,所以可以平民亦是贵人。文学亦是像这样的,但不是大众化就能。在于西洋,文学只有一部新旧约圣经最好,但那是希伯莱人的。圣经的文学不是为大众的,亦不是为神父与牧师的。
  中国向来说道比术贵,官比吏贵,现在来说是政务官比事务官的地位高,但是礼乐之世,即技术与事务亦可以是法姿,惟行而不知,要知之者才是更贵,文章就可以有这样的知。不但比陶器,也比音乐与数学更有这个知。数学出自无理数,文章就可以有这样的知。不但比陶器,也比音乐与数学更有这个知。数学出自无理数,而以数学的方法不可能求证之,故不能绝对精密。音乐可以做到绝对的音阶与舞姿,但是音乐自身不能说明其故。惟文章的造形亦可到音乐所能到的绝对境界,而且能说明其故。因为文章是言,新约有一句:“太初有言,言与上帝同在。”人世文明的总蒂与遍在是礼乐,而文章是其言,所以称为礼乐文章。文章不止是一家之言,而是众家之言,它代音乐图画雕刻建筑等立言。文章是代天立言,代一个世立言。所以有三样东西最贵气:自然贵,礼乐贵,文章贵。文章是觉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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