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丈夫夜夜沉迷于酒色的社会,女人们自然免不了相互亲近,在彼此的交往中找到了消除寂寞的慰藉。这样一来,她们就对这种微妙的情爱动了心。其实这种情爱古已有之。不管男人如何看,它含有的真情要多于淫荡。当时著名女诗人萨福美貌依旧,风韵犹存。碧莉荑丝认识她,跟我们谈论她。碧莉荑丝说的那个叫普萨法的女人就是萨福,这是她在莱斯沃斯的化名。大概,就是这位可敬的女人教会了潘菲利亚姑娘吟诗作歌,把对珍爱的人的记忆传给后世的技巧。可惜碧莉荑丝对这位今日已不大为人所知的女人语焉不详,冈此我们也就有理由为此感到遗憾,因为只要她有一言半语提到这位伟大的启示者,那也会无比珍贵呀。反过来,她却用三十来首哀歌,给我们留下了她与一个同龄姑娘的友爱故事。那姑娘名叫姆纳琪迪卡,与她同居。萨福有句诗称赞那位姑娘的美丽,我们从那句诗里知道了她的芳名。不过那个名字也是可疑的。贝克倾向于认为她就叫姆纳依。不过后面的诗篇证明这种假设是站不住脚的,应该抛弃。姆纳琪迪卡似乎是一个非常娴静、非常单纯的姑娘,是一个生来就是让人痛爱的漂亮人儿,尤其是她不费气力,就配得上人们为她付出的情感,也就愈加可爱。没有动机的爱情持续zui久:两个姑娘的情爱维持了十年。后来由于碧莉荑丝的过错,两个好友才绝情分手,囚为碧莉荑丝极端的嫉妒排除了任何包容之心。当碧莉荑丝感到除了痛苦的回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让她留在米蒂利尼以后,就做了第二次旅行。她去了塞浦路斯。那座岛屿和潘菲利亚一样,属于希腊与腓尼基共有,大概让她常常想起故乡的面貌。在那里,碧莉荑丝以某种方式第三次重新开始她的人生。如果渎者还不理解古人把爱情视作何等圣洁的事情,那我就难以让大家接受她这种方式。亚玛通城的妓女并不像当代做皮肉生涯的女子,是不容于任何上流社会的失势者。那是些出身于城里世家望族的少女。她们感谢阿弗洛狄特赋予了她们美丽的容颜,就把这感恩的外貌用来为女神的崇拜服务。一如塞浦路斯,这里的每座城市都有一座住了许多妓女的神庙,城里人对这些女人与别的女人一视同仁,一样尊敬。一如古希腊作家雅典内所做的转述,古代名妓弗里内无与伦比的故事,让我们对当时妓女所受的敬重有了一定的了解。虽说那个妓女犯下大罪(据说杀人,但不确切——译者),希佩里德斯却并不需要把她的衣服剥光,就打动了刑事法庭的法官,对她格外开恩。那位著名的演说家只是把她的长袍上部撕开,露出两只乳房。他恳请法官们“不要处死阿弗洛狄特的女祭司(当时妓女的别称——译者)和受她启示的女人”。别的妓女出门,都穿着透明的丝裙,身体的每个细部,都透过衣服纤毫毕现。而弗里内与她们不同,习惯于用皱皱巴巴的宽大衣裙,把自己从头到脚,甚至头发都裹得严严实实。塔纳格拉村发现的那些雕像,给我们保留了她的风韵。除了她的朋友,谁也没有见过她的裸臂或者香肩。她也从不在公共浴室的水池里露面。不过有一天发生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那天是艾勒琪城的节日,两万个人从希腊各地赶来,聚集在沙滩上,观看弗里内入水的情景:只见她脱下衣服,解开腰带,甚至把贴身长衫也除了,“抖散头发,走进大海”。雕塑家普拉克西特利斯就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他根据这个活生生的女神,绘出了《尼多斯的阿弗洛狄特》的草图。另一个画家阿佩莱斯,则隐隐瞥见了他的《阿纳狄奥麦娜》的原型。可敬的人民啊,在他们面前,美可以赤身裸体出现,既不会激起嘲笑,也不会引出假惺惺的羞耻!我真希望这个故事说的是碧莉荑丝的经历,因为,通过翻译她的诗歌,我开始爱上她了。碧莉荑丝的生活大概也一样神奇。我只是感到遗憾,她的情况人家未能谈得更多,古代那些作家,至少比她晚死的那些作家,对她的事迹知之甚少。菲洛德穆曾两度剽窃她的作品,却对她的名字绝口不提。由于缺乏一些美妙的轶事,就只好恳请读者满足于她向我们提供的细节,甚至是有关妓女生活的细节。她是妓女,这点不必否认。甚至她zui后的几首诗也表明,她虽然具有职业操守,却也有一些糟糕的弱点。不过我却只愿意了解她的美德。她是一个虔诚的信女,甚至是个遵守教规的女人。她始终忠于神庙,只要阿弗洛狄特同意延长她zui纯洁崇拜者的青春。她说,哪天得不到别人的爱慕了,哪天她就中止写作。然而我们却很难同意,《潘菲利亚的牧歌》写于她在那个地区生活的时期。一个山区的牧羊姑娘,是怎样学会了按照艰深的伊奥利亚传统节律写诗呢?我们会觉得这种说法更加可信:进入老年以后,她通过吟诗来自娱,甚至咏唱久远的童年往事。可是她暮年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我们甚至不清楚她在什么年纪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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