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所收二十四篇文章都是序言,所序对象有自己书也有他人的书;有一人之书,也有多家选集;有诗、散文、小说、翻译、绘画、书法、辞典、丛书等等。这些序言如果逐一道来,恐怕比写一篇长序更加辛苦,但是其中有三篇不妨一提。陈幸蕙穷十年之功研究我的诗文,六年来先后由尔雅出版社推出了两本《悦读余光中》,分别是诗卷和散文卷,所费心血不下于一部博士论文。我戏称她似乎成了“余光中的牧师”,热心传播“余道”,令我感愧。所以《悦读余光中》两卷出版,义不容辞,我当然得写序以报。不过两书所论原是我自己的作品,因此我出面为之作序,有点像母鸡跟蛋贩一起推销鸡蛋:他序变成了半自序。另外一本是李炜的《书中书——一个中国墨客的告白》。此书是以英文写成,英文写得很漂亮,但是英文本迄未出版,却由余珊珊先译成中文,先后已在台湾和大陆问世。我的序言是根据他的英文原文写的:这种反常的作法实为出版史上所罕见,若非仅见。其实十年来我写的自序、他序、群序还不止这些。其中自序还应包括王尔德四出喜剧中译本和在大陆各地出版的各种选集之前言后语。甚至此刻,我已经答应而迄未兑现的“虚序”,仍有债未清,思之惴惴。我别无他法,只能告诉未来的索序人说:“暂不收件”。为了庆我八秩生日,今年活动颇频,其中所谓学术研讨会已有两场:在徐州的一场由香港大学和徐州师范大学合办,另一场在台北,则由政治大学文学院主持,因此论我的文章忽然出现了好几十篇。在徐州的研讨会上,我在致答谢词时大放厥词,说什么在文学的盈亏账上,作家是赚钱的人,而评论家是数钱的人。众学者一时不释。我进一步说明:作家每写一篇作品,原则上都为民族的文化增加了一笔财富,但是其值几何,就需要评论家来评估,也就是数钱了。那一笔“进账”也许很值钱,也许并不值什么钱。也许交来的是一笔贷款,是向别的作家借的,甚至是赃款,向人偷的,也许根本是一把赝币,一叠伪钞,更不幸的,也许竟是一堆过时的废票或者冥钞。同时这一笔钱,币制混杂,一个人数了还不算,还需要更多人来共数,都肯定了才能定值。所以一位作家仅会赚钱还不够,zui好还能认钱,数钱,不但数别人赚来的钱,更要能数自称赚来的钱。余光中 本书的文字优美,文章均为中国内地首次出版,精装印制,是一本难得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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