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给我的信件》 1.夏志清,美国耶鲁大学英文系博士。他是学界传奇,我们对中国文学的认识,就来自于夏志清。没有夏志清的评介,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便少了张爱玲、沈从文、钱钟书这三个闪亮的名字;也正由于夏志清的极力推崇,让张爱玲、钱钟书、沈从文等作家登上世界文学舞台。 2.夏志清对张爱玲有“知遇之恩”;张爱玲曾说过,夏志清是他信任的人。没有夏的登高一呼,张爱玲神话不会有如此精彩的开始。由这个观点来阅读张、夏两人的通信,才更让我们觉得弥足珍贵。张爱玲一九七零年代以后逐渐断绝外界联络,张过世之后,与她曾有来往者纷纷披露所持的信件,仿佛片言只字都散发出特殊荣宠。但比起夏先生所收到的上百封信件,无疑都是小巫见大巫了。信中张爱玲将自己晚年凉薄的一面真情吐露给夏志清,坦率,真实。我们都知道张爱玲的苍凉,但只有夏志清*懂得,我们不知晓张爱玲凉薄的一面,但只有夏志清能理解。信中夏志清交代:“张爱玲晚年精神出现幻想症,认为美洲跳蚤到处跟着她,她不断搬家。根本没有家具,拖着一大堆纸袋不断四处搬家,把自己翻了十几年的英译《海上花》手稿搞丢,把赖雅的信和我给她的信也弄丢了。死时家徒四壁,屋里连一张写字台也没有,只有一个旧床垫,她太苦了!” 《父亲到死,一步三回头》 “我唯一的能耐,是用故事说出常识。”16篇小故事主题鲜明,不愠不火也不矫情做作,粉饰太平,有些是她自己的经历,有些时别人的经历,它们个个自有灵性,散落各处,多有人苦苦寻觅,此次集结出版,以飨读者。当世界变得锱铢必较时,作者告诉我们:看见自己的小,人们就能心安理得地做着小事了。 《张爱玲给我的信件》 一九六三年始,张爱玲在美国开始跟夏志清往复书简,直至一九九四年,这三十年期间的信件,张爱玲写了一百一十多封,在这些信里,张爱玲谈创作、谈翻译、谈出版、谈读书、谈生活、谈友情,时间跨度非常大,涉及面非常广。通常在每封信后面,夏志清会加上或短或长的按语,对信里所载之事实及其背景做了些批注和说明。通过夏志清老师的眼光,真正而长久地注视张爱玲谜样的人生,让痛苦与喜悦所包覆的真相,从一笔一画写出来的信件中浮现。 张爱玲的「信物」夏志清的「按语」,探寻张爱玲最私密的心灵角落。坦坦白白,鱼雁往返,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张爱玲与夏志清以三十余年的往复书简,告诉我们,如何思辩、如何质疑、如何哀伤、如何劝慰、如何任性脆弱、如何柴米油盐……织造出一幅中国现代文学史的独特景色。试着辨识字里行间的迹证与致密的人情纹路,然后,我们终有一天,总算懂得人间的真实。 夏志清(1921-2013) 目录: 父亲到死,一步三回头张爱玲给我的信件《父亲到死,一步三回头》 我小的时候不知道鱼会生病,鸟会中毒,小孩子会死。但是我的父亲知道。他是一个生物学家。后来我父亲死了。我父亲的学生告诉我,有的地方的鱼不能吃了;在江边白茅上飞着的鸟儿,飞着飞着就摔下来死了,是铅中毒;在有些江边出生的孩子,小小的年纪就得了肝癌。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的时候,一些从天际流进诗里和画里的河流,突然丧失了衬托落霞孤鹜的闲情逸致;突然关闭了博览千帆万木的宽阔胸怀。有些受到严重污染的河流,突然变成了我们的“敌人”。在我最近一次回到江南的时候,我看见长江浑黄的水闷声不响地流着,像一个固执的老人,拖着一根扭曲的桃木拐棍,怨恨地从他的子孙门前走过,再也不回头了。这时候,我感到,我必须告诉长江和长江边的不肖子孙我父亲的故事。我父亲到死对长江都是一步三回头。我希望等到人们总算懂得该向自然谢罪的那一天,会想起我的这些故事。鱼的故事我父亲死在美国的亚利桑那州。他去世之前,我和我弟弟带着他旅行了一次。这是他一生最后一次旅行。他拍了很多他感兴趣的照片。回来后,他把这些照片一一贴在他的影集上,每张照片下还写上一两句话,像是笔记。每次,我翻开他这本最后旅行的影集,看着他拍的这些照片,他写在这些照片下的那些句子,就变成了一张张褪了色的老照片插了进来,讲着一些关于父亲的故事。譬如说,影集的第一页,贴着两张父亲在夏威夷阿拉乌玛海湾,用防水照相机在水下拍的鱼儿。那些红黄相间的热带鱼,身体扁扁的,像蒲扇,在海里煽动起一圈圈碧蓝的波纹,那波纹像一习习快活的小风,鼓动着旁边两根褐色的海草。热带鱼在水草间平静地游逸,逍遥自在。父亲在这两张照片下写着:“鱼,鱼,长江葛洲坝的鱼是要到上游产卵的。”父亲像很多老人一样到美国来看望他的儿女。没来之前想我和弟弟想得很热切。才到一天,就说:“我最多只能待一个月,我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做呢。”我和我弟弟说:“您都退休了,那些重要的事情让您的研究生做去吧。”父亲说:“研究生威信不够,没人听他们的。”我和弟弟就笑:“您威信高,谁听您的?”父亲唉声叹气。但过了一分钟,又坚决地说:“长江鱼儿回游的时候,我一定要走。”长江鱼儿回游的时候,我父亲从来都是要走的。这个规矩从七十年代长江上建了葛洲坝开始。我记得我父亲的朋友老谷穿着一双肥大的黑棉鞋,坐在我写字时坐的小凳子上狼吞虎咽地吃一碗蛋炒饭,父亲穿一件灰色的破棉袄唉声叹气地在小客厅转来转去。“坝上的过鱼道没有用?”父亲问。“没用。”老谷说。“鱼不从过鱼道走?”父亲问。“不走。”老谷说。“下游的鱼上不去了?”父亲又问。“我刚从葛洲坝来。鱼都停在那里呢。”老谷说。“造坝前,我早就跟他们说了,鱼不听人的命令的,鱼有鱼的规矩。”父亲说。“葛洲坝的人还以为他们今年渔业大丰收呢。正抓鱼苗上坛腌呢。”老谷说。“你快吃,吃了我们就走。”父亲说。我当时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只觉得他们惶惶不安。像两个赶着救火的救火员。后来我知道了他们带着三个研究生去了葛洲坝,在那“过鱼道”前想尽了办法,长江的鱼儿终于没能懂得人的语言,也看不明白指向“过鱼道”的路标,一条条傻乎乎地停在坝的下游,等着大坝开恩为它们让条生路。最后,父亲和老谷这两个鱼类生物学教授只好带着研究生用最原始的水桶把那些只认本能的鱼儿一桶一桶运过坝去。并且,从此之后,年年到了鱼儿回游的时候,他们都要带着研究生去拉鱼兄弟一把,把鱼儿们运过坝去。这叫作“科研”工作。鱼儿每年都得回游,于是我父亲就得了这么一份永不能退休的“科研”工作。 《张爱玲给我的信件》 1、张爱玲为了生活不得不做她不喜欢的事,教书,做研究非其所长。她不与人接触,只能写她熟悉的事,她改写《怨女》、《半生缘》都是说的老上海,揭露中国人的丑陋,不合美国人的胃口,得不到出版商的青睐。除了皇冠的稿费没有固定的收入,耽误了看好医生,将皮肤痒当作跳蚤侵蚀,屡次搬家,影响了她的创作力。真为她惋惜。2、近来我特别感到时间消逝之快,寒咝咝的。这封信耽搁得太久,明天尽早寄出——其实这时候写着已经天亮了。3、爱玲到纽约是来打胎的。难怪没时间,精力和心情来看我太太与我吃午餐了。一个女人即使不爱孩子,怎舍得把自己的骨肉打掉?我猜她是经济不许可,照顾多病的丈夫已很不容易,自己必须工作,哪有余力养孩子?打胎后没有调养,日后身体更坏,影响工作成绩,创作力。我一直认为爱玲的才华,晚年没有发挥,是嫁了两个坏丈夫。4、迁居好莱坞后,最让张爱玲感到高兴的,我想是她又进入了“无事忙”的状态。既无公事要办,又不必从事于无聊的中共研究,就不妨多看书,看那些载有点“真人真事”的人类学纪录、社会学调查、历史小说、内幕小说。而且看到了一个逗引她兴趣的题目,她就到图书馆去把与题目有关的书籍,一本本借回家去看,花掉时间之多,“实在使人无法相信”。5、到了一九七四年六月,爱玲虽因新旧作品推出较多而声誉更隆,她已整整三年没有一份固定收入的工作,自不免恐慌,因之她“投稿都是为了实际的打算”——赚钱。6、信正的消息虽然意外,想起我好两次说他前进,不禁笑了。物价涨,但是我跟你们情形不同,又等于从来没有过固定收入,习惯拿到点钱就留着过日子,也不怎么省,就是不会撑场面。7、爱玲自谓“对文艺往往过苛”,我想这是指中国文艺,尤其是现代、当代文艺而言。自己才华太高,本国的同代作家看不看也就无关紧要了。但西洋文学的古今经典作品她实在看得太少,也就不能说因为自己趣味太高而不去碰它们了。8、你笔下的北京估衣摊子使我想起阅微草堂笔记里说的北京街上有卖纸靴子骗人的,大概因为是京师,可以掏着人,所以风俗特别浇薄。你这些回忆录最好想到就写,等年纪大些再整理——你信上说有些已经忘了。事多的人难免这样。9、这两年我译书的时候是心理上的一个支柱,所以年前写信去回掉了之后,一直非常低气压。再一想,既然不等着钱用,何必自苦?还是多费点时间让代理人去试试,只要有极小的一部分人喜欢,能出书,就比大学印刷所的发行较广。当然我客观的看法也是哥大出版社最相宜,不过我对这书像别人对子女一样,即使明知不是这块料,总想givethemeverychance。10、张爱玲的「信物」╳夏志清的「按语」文学史上最难得的一场相知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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