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代表的不仅是当代小说的成就,也更代表其局限所在。说出后者,比说出前者更重要。《放宽小说的视野——当代小说国际工作坊》对王安忆、韩少功、苏童、莫言、贾平凹等几位作家的分析很是深入,对他们的成就和局限都有犀利观察。同时对当代文学的总体观察也观点鲜明。 《放宽小说的视野——当代小说国际工作坊》文字由著名学者李陀、程光炜、杨庆祥及一群年轻学者的专题讨论整理而成。在长时间充分准备材料的基础上,他们分几次集中讨论了王安忆、韩少功、苏童、莫言、贾平凹这五位作家的作品及个人经验,探讨作家们的创作特征,但更侧重于以文本为基础对当代文学整体做一分析,指出当下文学创作中的问题,揭示问题的社会、历史或个体成因,探求解决路径。在主持人的积极提倡、热情鼓励下,讨论参与者表达直率,观点鲜明,语风明快,经常一语中的。 作者简介: 李陀,生于1939年,当代著名文学评论家,曾任《北京文学》副主编。著有短篇小说多种,主编有《七十年代》等。程光炜,生于1956年,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主要研究方向为当代文学史、当代文学与当代文化。代表著作有《文学讲稿:“八十年代”作为方法》《文学史的兴起:程光炜自选集》《当代文学的“历史化”》《艾青传》等。主编有十一五国家规划教材《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史》等。 目录: “当代文学史研究丛书”总序1 序言1 如何定位王安忆1 韩少功的问题33 苏童的短篇与长篇69 贾平凹的小说世界(上)110 贾平凹的小说世界(下)158 莫言的历史结构(上)192 莫言的历史结构(下)232 程光炜:这次小说工作坊要感谢李陀老师,因为包括人选安排等都是李老师来组织,花费了不少时间。从过年前后吧,我就和李老师商量这件事,从上学期开始一直在思考工作坊的方式、讨论什么作家、用什么方式来讨论,按李老师的想法还是既从文学批评的角度,又从文学史的角度来讨论。我们选的都是一个作家当年的成名作和后期影响比较大的作品,从这些作品的历史时空已经可以看出一个作家的创作道路,也不是他(她)单纯的个人的问题,实际上也和当时的思潮流派发生一些关联。我们的讨论设想就是这样的。李老师请您给学生们讲几句?李陀:说句实在话,我碰见你们这些年轻人有一个最大的意见是没野心,不像80年代那批人,那批人现在看起来问题很多,80年代所谓“新批评”这拨人,问题也很多,也都老了,也都开始平庸了,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咱们可以检讨。但是,当年个个都是野心家,你们去看看吴亮当年的文章,口气那个横啊,天底下舍我其谁啊,你们谁都不对。那时候他把谁放在眼里呀,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吴亮当年的文章你们可以读读,其实好多都是瞎说,但是你们知道吗?打破一个时代的沉闷,破坏一个时代的学术空气的时候,连“瞎说”都是必须的,得敢于“瞎说”。所以我觉得参与我们这个工作坊的要有点野心,打倒80年代以来形成的研究规范,打倒市场化以来对我们的学术思想、批评思想的束缚,打倒所有约束我们、妨碍我们独立研究、发现问题的这些所谓的“权威”,包括你们的师长,包括李陀,包括程光炜,得打倒他们。现在没人打倒李陀呀,你们知不知道在80年代中后期,就有一个口号是“打倒北岛”?记得吧?那多好啊!后来就出现了“新诗大联展”,“新诗大联展”以后中国诗歌从朦胧诗又走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你对那个阶段的诗歌,比如“非非”诗派啦、“莽汉”诗派啦,评价可能有高有低,我们可以做分析,但是由于“打倒北岛”才出现一个诗歌的新时代。程光炜以前是搞诗歌研究的,他最清楚。我觉得你们现在就应该出来“打倒”点儿人,你们谁都不打倒,见到谁都毕恭毕敬,动不动就老前辈,谁是老前辈呀。所以,我第一个希望是大家有点野心,山中无老虎啊,多好的机会,80年代这批人都在平庸化,对你们来说多好呀。要是80年代这些老家伙现在还精神抖擞,不断冒出新思想,他们的新思想还是那么强有力,对文学创作还是有那么大的影响,那你们就没戏了,你们就惨了,他们就把空间都给占满了。可是你们现在实际上面临的是衰败的一代学者和批评家,衰败的批评空气,衰败的学术秩序。为什么没有点野心啊?这是第一个期望。第二个呢,我希望我们这个工作坊敢于提出新的批评思想,敢于提出新的学术观念,敢于走“邪路”。我看我们现在的学术文章最大的不满意是什么呢?就是很多文章你读了以后都觉得有点道理,但是不会让你震惊,就是说这个观点怎么我没有想到,怎么这么特别啊,怎么这么超凡脱俗,怎么充满了可疑的洞见。尤其是年轻人写出来的文章,你的洞见不可疑,你的洞见多半是别人的,一个可疑的洞见往往是你自己的,然后这个洞见从可疑变成了确凿,我觉得一代批评家就成熟了。所以我觉得大家能不能在这个工作坊里头,出现新的思想,能够惊世骇俗,这点我们要向80年代那些批评家学习。那时候那些老批评家、那些官方批评家对80年代这批人特别头疼,就是说出的话来不着五六,哪儿跟哪儿啊,既不符合毛泽东的文艺思想,也不符合“文革”中形成的文艺思想,也不符合西方老的美学规范,全都不符合,对他们来说就头疼至极了。但是那次“造翻”成功了。我不知道你们研究过80年代那批所谓的“新批评”没有?当然现在回过头看那次“造翻”也是有限,而且带来了很严重的问题,但是这是你们大家的幸运呐,揭露80年代“新批评”的问题,就是你们的一个好机会。干吗放着好机会不利用,老被老前辈挡着呀,“打倒”老前辈,蔑视他们,跨过他们,应该有这气魄。第三呢,近些年里有一个好处,特别是对在学院里读博士的同学来说,就是西方理论和国外理论大家读多了,好极了,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我在好几篇文章里强调过,80年代搞“新批评”这批人呐,都是勇士,但是赤手空拳,理论素养都很差,学术素养更谈不上,知识准备简直就没有,就“造翻”了。现在同学们我觉得跟那时候不一样,你们有很多书可以读,对西方的理论也比较熟悉,但是千万不要生搬硬套西方理论,千万不要引证西方理论家的某一个观点,然后在这个观点保护下小小心心地说出自己的一些意见来,千万别这么做。我觉得有思想资源是好的,但是资源就是资源,所以我和刘禾回国来最反对的就是理论方法,我们到处强调理论是个视野,不是方法,什么方法呀,胡扯!哪一种理论说提供你一种方法、一把钥匙可以解决问题?理论是个视野,是你学了这个理论以后你对世界的看法、你对知识的看法、你对问题的看法不一样了,足够。方法的意义很有限,而视野是非常开阔的。有了大视野你就容易发现新问题,解决新问题。所以,应该像躲避瘟疫一样的来躲避西方理论对你的无形控制,把它变成资源,而不是方法。程光炜:谢谢李老师带有“煽动性”的发言,这个开场白我觉得讲得挺好,希望同学们不要做“猴子”而是要做“老虎”。中间和大家沟通过好多次,一直对这个工作坊的风格、分寸感有不同看法,我觉得李老师偏重于有锐气,我可能开始有点不想得罪人,但是事后想想……李陀:对,咱们得罪人得一步一步来,不能一下得罪一大堆人。程光炜:我赞成李老师的看法。前段时间作协搞了一个80后批评家研讨会,都是50后的主持,我们这个课堂出去两个,全国六个,两个是我们人大的,杨庆祥老师和黄平老师。我在不同场合的发言强调,不光是有水平,而且主要有锐气,就是李老师说的不平庸,有自己的看法。再加上我们课堂这几年的探索,逐渐看清了一些东西,就是李老师刚才讲的80年代新潮批评家主要集中在上海,主要集中在华东师大,华东师大那个时候真是厉害,一个中文系出了大部分新潮批评家。刚才李老师的意思是我们能不能形成一个新的批评空间,我们不是要利用这个讲坛变成一个酷评,把一个作家说得一塌糊涂,一无是处。李陀:对,不是那样。程光炜:而是从事一种很犀利、有锐气的历史分析,要让作家服气,我们不是针对作家,而是面对这后三十年文学史当中的问题。今天这个场合,同学们发言不要太拘束,大家放开。杨庆祥:我们这个工作坊的设想是有二十位参加者,规模很小但规格很高,能够讨论一些真正的问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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