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单纯喜欢到纠结忘怀,音乐渗进层叠的故事里,每个人都要经历被撒野的文字铭记的飘荡青春。关于一个贪恋美色的姑娘的电影与摇滚梦。关于这个时代非典型年轻人的精神成长史。关于城市游荡者们的自由梦境与孤独往事。关于我们共同面临的问题和所经历的困境。十五个故事,十五首歌。游离于纪实与虚构之间,带着迷幻与金属的味道,平静叙述里掩藏着巨大的陷阱与杀机,讲述那些热情、分裂、矛盾、脆弱、虚伪、自私、孤独的年轻人的故事。最难言的表白,最隐秘的回忆,最曲折的谜语,最浪荡的姑娘。撒野没有边界,就像回忆没有尽头。说不出来的话,就写成故事。我们穷尽一生追求的,不过是想要成为自己。记住你的来路,比明确你的去路更为重要。 作者简介: 木小瓷,93年非典型魔羯座,热爱成都的烟台姑娘。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戏剧影视文学系,成都方所、摩登天空最不靠谱前员工。任方所品牌刊物编辑期间,采访对象包括冯唐、马家辉、沈黎晖、杨照、松井忠三、摄影师肖全、陈传兴、作家骆以军、乐评人张铁志、艺术家叶永青、威尔士民谣音乐人thegentlegood等。就职摩登天空期间,负责草莓音乐节媒体及摄影师统筹、撰稿工作,采访包括宋冬野、马頔、尧十三等在内的国内知名音乐人。流氓,智障。自恋,酷。于无聊中创立微信公众号“撒野”(peaceandfuck)。 目录: 壹 小酒馆与十七楼 杀青 格林岛 姑娘漂亮 贰 我所有的前男友都没死 南方 和胖子结婚才是正经事 蝴蝶 叁 眩晕壹小酒馆与十七楼杀青格林岛姑娘漂亮 贰我所有的前男友都没死南方和胖子结婚才是正经事蝴蝶 叁眩晕小镇、初恋和最后的唱片店少年故事我的艾滋病男友 肆不如去死撒野神曲故事你真的在听吗前言推荐序 写给木小瓷的信 在不太遥远的几年前,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作家,在那时候,我写了好一些爱情小故事换取稿费,以此谋生了好一阵子,但后来命运推动,或者说是一些姑娘的引导,我放下了笔拿起了照相机,用另一个工具开始了“写作”,仍然是爱情小故事,只不过不再用那些故事换取谋生的口粮罢了。也正是因为我换了工具,我也才在记不清的几年后认识了木小瓷。 我认识的摩羯座,都是特别能写的,我曾经有个摩羯座女朋友,她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看到泪流不止,我还有个摩羯座男朋友,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就没曾听过用文字调戏推荐序 写给木小瓷的信 在不太遥远的几年前,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作家,在那时候,我写了好一些爱情小故事换取稿费,以此谋生了好一阵子,但后来命运推动,或者说是一些姑娘的引导,我放下了笔拿起了照相机,用另一个工具开始了“写作”,仍然是爱情小故事,只不过不再用那些故事换取谋生的口粮罢了。也正是因为我换了工具,我也才在记不清的几年后认识了木小瓷。我认识的摩羯座,都是特别能写的,我曾经有个摩羯座女朋友,她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看到泪流不止,我还有个摩羯座男朋友,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就没曾听过用文字调戏这个世界,我预感他以后也会出书,说不定也要找我写序,咱们走着瞧。不过说起来,最开始认识小瓷,可不是因为她的文字,而是她带着她的身体来到我的世界。认识将近一年后,我们第一次在重庆见了面,那真是一个魔幻又迷人的城市,和我想象中小山城的模样截然不同。为她拍的照片,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能够让我会心一笑的记忆。当我看到她把我们的这段经历改编后写到了《蝴蝶》里,竟然有种时空穿越,虚实难分的迷幻的错觉,又是如此亲切与舒服。小瓷身上有一种神秘的自由感,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做什么。她似乎什么都能做得有模有样,写字,拍照,画画,演戏。也不知道是在何时,我就一不小心进入了她的文字世界。小瓷的文字总让我回想起记忆中的很多画面和一些人,塞着耳机在大马路上奔跑的某人,看完演出和乐队一起吃宵夜喝到吐的某人,在黑暗中抚摸彼此的身体的某人,在十字路口大声朗诵诗的某人,把自己的身体抛向天空的某人。很遗憾,我已经失去书写这些过去的能力,而相机也无法去追寻已经消逝的画面。我现在看到小瓷的文字,我知道她用她的字藏留下了她在某些时候的某些记忆,我不由在心里默念,幸好。这些文字最后被谁读到呢?也许这些文字会不小心也改变另外一个人,造就另外一些画面,也许也没那么重要了吧。被记录,本身就是一种意义。而如今我为这些文字斗胆写了序,木小瓷你就欠了我情,那该怎么还呢?要再拍一次吗? 九口走召2016年5月13日半夜于北京家中 自序 野孩子的自我修养 离开成都之后,我像失恋一样地开始疯狂怀念它。拥有一个不是故乡的故乡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在成都念书的日子,是我无法复制的黄金时代。说起那些花重锦官城的可爱春日,窗含西岭千秋雪的旧时梦境,想到安仁古镇千禧街的客栈,黄龙溪玩儿水枪的小孩儿,四月初平乐带着凉意的漂流,骑行洛带回城路上突如其来的大雨,红星路四段校车必经的隧道,从小酒馆到东郊记忆的每一场演出和宵夜,都会让我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感到安心愉悦。我真正的故乡,是在北方的沿海小城。记忆里的故乡似乎只有从学校到家的两点一线,此外我对那个城市一无所知。我在那里度过了焦躁不安的青春期,只记得海风微凉,夕阳刺眼,儿时的冬天还有没过膝盖的大雪。总之,故乡这件压箱底的嫁衣,我想我再也不会拿来穿了,它只适合生长在照片里,被挂在墙上。我用了不多不少的时间,去过不多不少的地方。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迁徙,让我愈发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曾经在十一月的东莞,把酒店的浴袍当外套穿到了草莓音乐节的现场;四月的重庆,坐在南滨路的江边看两辆缆车相遇又分离,有几次都没有如愿看到夜晚开灯的洪崖洞;九月的色达,独自前往似乎是一种冒险,离开的前一天,坐在坛城宾馆前的台阶上,忽然感到自己像一个无耻的闯入者。我在青岛吃下了人生中第一块臭豆腐,在泸州沱江与嘉陵江交汇处看朋友在沙滩上写女友的名字并画下一颗心。不久前在三亚闷热的海滩上,听草东没有派对的《山海》:我听见那少年的声音,在还有未来的过去。渴望着美好结局,却没能成为自己。常常有人和我说到“自由”这个词。我是那种给我一把枪,我能把自己干掉的野蛮人,骨子里带着自虐与自毁的快感,凡事不留任何余地,从不给自己任何后路,像是永远都在叛逆期的野孩子,却又能随时冷静下来审视自己和他人。我知道那些理想生活方式的标杆,往往只是假象,没有人知道那些失眠的晚上你的焦躁来自哪里,就像没有人在乎你在乎的事。年轻人们被困在格子间和出租屋里走不出来,我庆幸自己有不计后果逃离的勇气。或许鲁莽,但我时刻做好为自己所获得的自由而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哪有什么自由,挺住意味着一切。就让创作者来做创作的事,外交官来做外交的事,猫头鹰负责彻夜不眠,长颈鹿负责仰望远方,所有一切,各司其职,秩序井然,世界多美好。所有对真正热爱的事物和人的追逐,都是挫骨扬灰死不休的极端,像中毒一样失去自控,带着性瘾患者一样的热情,油锅里滚过并且死而后生,死不悔改。那种热爱,就像闷热夏天没有空调的晚上紧紧抱着入睡,北方温度零下的冬天在街边打开一罐冰可乐边走边喝。腰乐队有一首歌,《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歌唱》。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或者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写作。在这个人人都是作者,却很少有真正读者的时代,什么样的文字是真正被需要的?永远解不开的谜,对自我的无知,人与人之间真正沟通的可能性,似乎我所试图去思考与探讨的一切,没有一样是轻松愉悦的。所有故事里的人年轻、性感、热情、积极。却又孤独、沉重、虚无、暴躁。我着迷于真实与虚构之间的迷幻地带,平静叙述里的陷阱与杀机,想要借此成为一个强大的情绪侵略者,即便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虚实真假。也许根本没有必要追根溯源去分清什么,迷幻是最好的状态。世界上酷的事情太多了,在泥滩里打滚,用啤酒洗澡,坐上一艘一百岁的轮船环游世界。我想做的事情那么多,多得像全世界的乞丐,全世界的城管,全世界的牛排,全世界的盗版书,全世界的我爱你。但又少得像全世界的爱情。我们穷尽一生追求的,不过是想要成为自己。《偷窥狂》里面有台词说:所有我拍到的,我都会失去。我知道,只有失去的,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失去的时间,失去的人,失去的自己,最后都变成了故事。所以,说不出来的话,就写成故事。给酒鬼,给夜猫。给造梦者,给生活家。给没有故乡的人。给丢失爱人的人。给曾经无数次想要杀死自己的人。给所有孤独的人。记住你的来路,比明确你的去路更为重要。谢谢你们包容我为非作歹,并且愿意做我的同谋。 小瓷2016年5月16日小酒馆与十七楼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坐在小酒馆的门口——赵雷《成都》 成都多演出,就像成都少阳光。我大学看过的所有演出,几乎都是和张嘉琪一起。有时候他演,我看,并且拍照。有时候别人演,我们看,偶尔拍照。我在无数次拍照之后,发现他习惯把头微微上扬的样子,像极了BobDylan。嘉琪大我一岁,但是低我一级,认识他的时候他大一,我大二,那时他还是黄头发。嘉琪小时候在贵阳郊外长大,印象里都是家乡的河和有着红土地的小树林,冬天下过雪后阳光照射着的树林很美。他有一个初中就在一起的女朋友,但即使那时候他们已经分开,他还是坚信他们在以后的某一天,还是可以在一起的。这种坚定不移的态度让他几乎成了一个女孩儿绝缘体。他身体不太好,有鼻炎、关节炎、颈椎病,抱怨流行音乐赏析课上老师给他们分析《小苹果》的和声,最喜欢在吃泡面的时候看动漫,和司机师傅探讨宇宙是否有边界生命是否物质守恒的问题,他“样子天真而又狂妄,带着艺术家与生俱来的那种随时想要同这个宇宙一起寂灭的气质”。嘉琪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步行到我家只有五分钟的路。最开始和他一起住的是吉他手王昊,和鼓手娄思雨。他们三个从大一开始就是很好的朋友,乐队的贝斯换了几个,他们三个始终都没有分开。他们的房子在十七楼,是一个带小阁楼的两居室,面积接近两百平方米。刚租下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清水房。一切都需要自力更生来打点好。他们从宜家买来红黑色的地毯铺在客厅,上面放着两张黑色的小桌子。各自房间里,也都是简单的书架、地毯、黄色落地灯。客厅的一面墙上贴着洗出来的照片,这些照片,大多是王昊拍的。下大雨的时候,嘉琪的阳台会漏水,他总是一边用湿漉漉的拖把试图把水吸干,一边碎碎抱怨着。有时候嘉琪坐在客厅,穿粉色条纹内裤披着棕色西装弹着琴清唱嘀嘀嗒咚嗒嗒嗒嗒,他说shit然后狠狠喝下一口水。他起身换了一把电吉他。他把电吉他弹出了贝斯的感觉。我坐在地毯上喝红茶,对着空白的word文档在心里fuck了一万遍。我们总能专注于各自的事情,却又不会在沉默的时候感到无话可说的尴尬。娄思雨,他是所有我认识的人里面,最神奇的一个家伙,甚至有时候想想,我们能遇见他,认识他,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他是新疆人,经历过许多次离奇的意外,但每一次都凭借让人难以置信的运气安全度过。据说他曾在大一的时候不辞而别,逃课一个多月回新疆去找他女朋友。女朋友念师范,学校安排实习,去南疆支教,实习一年结束之后才发毕业证。南疆那个地方,用娄思雨的话说就是“去了一趟就像去国外一样”,当地完全用维吾尔语交流,汉人寥寥无几。南疆环境恶劣,生活艰苦。晚上睡觉时会有巴掌大的蜘蛛爬到额头上,动也不敢动。门不可以反锁,如果有喝醉的维吾尔族人,推门就能进来。要自己搭灶台生火。房子漏风,十一月新疆的风大到可以刮下来一层皮。支教的第一个月,女朋友每天都给他打电话,每天都哭,一点都不夸张。其实这跟意志力坚不坚强能不能吃苦完全没有关系。娄思雨会在电话里不停地安慰她,挂电话后,情绪没处宣泄就砸杯子,摔手机。学校后门修手机的人都认识他,他换了十几次手机屏幕。而每当他手机砰砰落地的时候,总会把正在练琴或者看动漫的嘉琪和王昊弄得心惊胆战。那就像是突如其来的炸弹投下来,没有防备地在一声怒吼之后开出灿烂的花儿。这件事让大家明白了,不只有劳其心志饿其体肤的方式才能增益其所不能。就像看范桑特导演的《盖瑞》是一种对耐心和意志的磨练,听娄思雨摔手机也是。王昊是他们三个人里面最心平气和的,他也是贵州人。王昊的家乡叫草海,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我联想到的是《关于莉莉周的一切》的第一个镜头。大一的时候王昊看起来还是一个不善言辞的自闭症少年,在学校里经常会遇到他,胸前挂着相机,不是在去拍照的路上,就是在拍照结束后回寝室的路上。不过现在王昊已经变成高级吐槽达人了。我总是开玩笑地说,你真是交友不慎,遇见张嘉琪,看你现在,多嚣张挑衅,再看你大一的时候,乖得像个妹子。有一年他们参加毕业生音乐会的演出,演出结束回到家已经是深夜,还要赶第二天上午上课要交的作业,嘉琪要写的是滚石乐队的歌曲分析,他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就知道,这又将是一个奋战到凌晨四点不眠夜晚。我帮嘉琪梳理了ppt内容的结构,看到王昊在一旁,一边在word文档里整理内容,一边往里面插图片。我心想,打草稿都打得这么认真,真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地毯上睡着了,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嘉琪拿来被子给我盖上,把我像裹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旁边还有放在地上矮矮的风扇在呼呼地吹着。第二天醒来,就快要到上课的时间了,正准备出门的王昊一脸很严肃的不解:咦,为什么我的word转换不成ppt格式?我们过着坐在地毯上没有主题地东拉西扯到半夜,一起看演出看到半夜随后在烧烤摊上喝酒喝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相互无限嫌弃却谁都不会放在心上,又都认真谦虚地从对方身上汲取着能量。 我们常一起去小酒馆,但谁都没有疯狂到像乔治·奥尼尔一样,睡在格林威治村“地狱”酒馆的酒桶边,一夜之间喝掉八分之一桶威士忌。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去看演出。我第一次来小酒馆,是大二上学期的冬天,看的是反光镜。那时候还没有《我们的歌》。《释你》还是可以一听的。那次是和胖子还有十几个小伙伴一起,浩浩荡荡的队伍,像是打群架。胖子是我以及很多人心目中,川音最牛逼的摄影师,没有之一。他生活简单,追求不大,一辈子只有两个理想,一个是长生不老,一个是妻妾成群。那天他穿着写有“摇滚已死”字样的黑衬衫,在人群里躁得像一只打不死的跳蚤。那时候他还没仔细研究过怎样用绳子绑姑娘绑得更好看,没成为私房摄影的业界良心,也没整天时不时自称“老夫”,即便他的年纪在我们这一年级里面已经是很老了。第二次是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总之后来看了无数场马赛克,中央车站,秘密行动。我已经记不清第一次和嘉琪一起来小酒馆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变色蝴蝶的专场,也好像是中央车站。印象最深的是2013年9月旋转保龄的专场,暖场乐队是格林镇。主唱海盗叫我去给他们拍照。和我同去的是那时候的男朋友T。我们去了一家很早之前就在大众点评上搜到的人气和环境都不错的甜品店,叫戴帽子的猫,吃完了意面和甜品,一起打车去小酒馆。晚上七八点的春熙路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但除了朴素热情的摩的师傅们会停在你面前问“走不走、走不走”,很少有恰好停下来的出租车。那天T穿浅粉红色衬衣和蓝色牛仔裤。我穿白色镂空的半袖毛衣和黑色高腰长裤,有点哈伦有点复古也有点显瘦,我们都把裤腿微微卷起来露出脚踝。那时候我的头发还是漂染的渐变的绿。那场演出之后,我慢慢和格林镇的吉他手熟了起来,随后认识了若水。若水曾经是一枪火药乐队的长头发主唱。有着独特的音乐思维和像智障儿童一样的笑。似乎成都音乐圈里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用“年轻有为”来形容他。他给自己的定义是“积极的消极主义者”。他说绝望是肯定的,积极也很重要。若水会吃着吹着饭忽然抬头呆呆地看着头顶蒙上一层灰的风扇,自言自语似的说:“你说电扇在冬天会不会感到特别孤独啊?”他的很多话似乎都是以“你有没有感觉”为开头。“你有没有感觉吃肉很恶心呀?想一下那些动物血淋淋地被杀的样子。”“你有没有感觉一连串的山像是人下面的牙齿一样,上面的云就像是上牙齿,如果这时候有个人站在山顶上,像是站在一个人张大的嘴里,要被吃掉一样。”“你有没有感觉我们都是鱼啊,不同的是,鱼在海里游,我们在空气里游。云也是水蒸气做成的,所以云就像海平面一样,我们就都在海底,一个大海底。”……所有的话总是充满想象力和画面感,每一个细节都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高兴起来就手舞足蹈不能自已的人,也是一个内心抵死和自己对峙的人,所以才会在歌里唱:有时候已经到了分裂的临界点,可悲的是我们必须住在同一个身体里面。RobertFripp形容吉米·亨德里克斯说“他是根过细的电线,身上却流通着太多的电流”。郝舫说柯特·柯本也适合这个比喻。我觉得,若水也适合。那是我大三上学期的冬天。我们正在一起吃饭的餐厅对面,五楼的一个房间着火了。玻璃噼里啪啦往下砸。消防车一直没来,若水和另一个鼓手跑到楼上灭火,几乎全身都湿透了。我和格林镇乐队的吉他手看他们迟迟不下来,一起冲了上去,爬到三楼,一个中年男人拎着行李捂着嘴巴惊慌地往下跑,看到我们要上楼,着急地说不要上去啊上面着火了。等我们上去的时候,迟到了将近一小时的消防车终于来了,大家放心地下楼,若水露出智障儿童一样的笑:“今天好好耍哦。”那时觉得我们做了一件特了不起的事,比中大奖、嫁豪门、上头条都了不起。荒木经惟在《东京日和》里写——阳子,我在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正常的日子。除了你,我可能不会拥有更多。东京的太阳就照在外边的阳台上,就像你在的时候那样。猫懒洋洋地趴在椅子上。桌上的烟缸架着支没有抽完的香烟。旁边是你的照片。对面仍然没有高楼。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站在那里,可以看见太阳下山。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读到这里,我都会想到嘉琪用发夹别到脑后的长长卷刘海,他深夜下厨做的榨菜牛肉炒饭的味道,冬至那天我们在学校后街的烤鱼店里喝到的赞不绝口的煮啤酒,我们在平安夜一起放被雨打湿没能飞起来的孔明灯。大三的暑假来临前,我在空空的图书馆里读《东京日和》,同时也从《杜伊诺哀歌》第二首里读到了迄今为止我认为最好的对爱的注解——你们在彼此的手中变得日益富裕有如葡萄丰收之年。走出图书馆时遇见难得的阳光,明亮刺眼。那时候嘉琪已经回贵阳,再回来是闷热的八月。在他没有空调的大客厅的家里,我们坐在十七楼阳台上,用书扇风,我想起六月的某一天,也是在这个阳台上,如果那天不下雨,如果那天天不是灰色,他穿着白上衣在窗口往外扔纸飞机的样子,像极了岩田俊介镜头里的画面。夏天即将结束,新学期开始了。一切都没变,学校后街卖梅干菜饼的阿姨还是会用袋子小心把饼包好,递给我的时候小声说谢谢。卖热干面和牛肉面的女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和男学生眉飞色舞地讲话。有时候早上的阳光刚好,一切都像电影里的空镜头,虽然这不是伍迪·艾伦的纽约,也不是小津安二郎的东京。起床后听得到对面阳台上的鸽子在咕咕叫着,马路边上弥漫着冒着热气的包子味儿,有人闯红灯,有工人戴着安全帽从下水道的井盖里爬出来,一辆车在我身后鸣笛后嚣张地驶进地下车库。嘉琪新烫了卷发,像一只温顺的小泰迪。整个大四上学期,我都几乎没去看演出。我为了毕业论文,处在一个被迫与国摇朝夕相处的阶段。有时候看着别人的论文题目,《叙事性摇滚歌曲歌词的人际连贯研究》《摇滚乐的传播心理学分析》《80年代大陆摇滚乐的底层叙述》《叛逆的声音与颠覆的年代——试论美国60年代摇滚乐对美国传统价值观的影响》……我会对着我的《中国摇滚乐歌词文本分析》,默默吐出三个字:你大爷,再默默像吞口香糖一样把它们吞下去,继续听,继续写。我努力用一些空泛却看似言之有理的词来做最简单的总结:时代掠影以及对现实生活的介入、故乡追怀和漂泊情绪的表达、青春成长回忆和个体孤独的书写、人性弱点的书写和生命真相的深层探讨,这是中国摇滚乐歌词的主题指向,除此之外还有常用意象和写作手法……当我看到豆瓣上有人在赌鬼的专辑《你见过这样的星星吗》下面写评论:如果说董亚千是华北平原第一吉他手,那长江中下游地区第一贝斯手是谁?横断山脉第一键盘手是谁?珠江三角洲第一鼓手是谁?大兴安岭第一提琴手又是谁?我笑了半天。接着我又想到木马乐队现鼓手李元,号称是目前国内最高的鼓手。我又乐了。国内最矮的吉他手是谁?最胖的贝斯手是谁?最瘦的鼓手是谁?除了我认为的关铮是国内最帅的鼓手,其余一概无解。那些音乐对我来说已经像卡在喉咙里的刺,半吐不吐的状态让我难受得很。即便这样,我还是去小酒馆看了王继阳的演出。演出预告的是王继阳与海岸线乐队全国巡演成都站小酒馆专场,结果实际上却是王继阳专场。他说一个乐手因为家里有事不能演出了。唱着唱着,我发现,这简直就是一场一小时环游中国的公路片,也是致敬那些伟大又残忍的前女友的专场。第一首唱蒙古语。第二首是《小猫》,带着极易分辨的北方民谣气味儿,他腿上的文身文的是曹操的诗。他养的小猫鲍比死了,他很伤心,于是写下了《小猫》这样一首欢快的歌来纪念它。第三首是在鼓浪屿的沙滩上写下的一首励志小清新。第四首关于济南,一个对我来说去了就想赶快走而且再也不想去第二次的城市。歌是写给在大明湖畔认识的比他小九岁的姓夏但名并不是雨荷的前女友。那年他二十多岁,夏姑娘三十多岁。今年他也二十多岁,但不知道夏姑娘现在是不是依然三十多岁。这是首深情款款情怀满满,但是听了前一句就几乎猜得到下一句歌词的歌。“最好是唱一首歌,唱一首难忘的歌。”第五首的背景源于西安爱情故事。半场演出下来,我始终没看清王继阳的脸。第五首歌还没结束,我就被唐蕾叫到了二楼。本来是约她写一篇关于城市文化的专栏稿,被爽快地拒绝之后,慢慢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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