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倾尽毕生积蓄购买了711号园,在这里度过三年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他说:“这是我一生*奢靡的诗栖生活”,他打算在这里终老。一块自己的土地,几件顺心的农具,种白菜,种丝瓜,种茄子……采摘下来带着露水,做几样可口的小菜。 雨后去附近的森林里采蘑菇,像小时候一样观察蚂蚁,捉几只蜻蜓和蝴蝶,听听蝉和蟋蟀的歌声。 而且,还有一面湖水,乘坐自己建造的木筏,在湖面上野餐,看鱼儿跃出水面,静静享受时光流年。 作者简介: 阎连科,一个最低调的备受争议的当代作家。 著有《日光流年》《坚硬如水》《受活》《丁庄梦》《风雅颂》《我与父辈》等作品。 曾先后获第一、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三届老舍文学奖和其他国内外文学奖项20余次。 目录: 引子 第一章农具 农具 农具在超市的尴尬 一把铁锨的命运 一张锄的新生命 第二章耕作与菜蔬 我的菜园 常食菜蔬的故乡 日记之一--一畦芹菜的生长史 日记之二--一棵丝瓜的前缘今生 日记之三--榆树的小白菜 菜园外的菜蔬们 第三章花草 寂梅引子 第一章农具 农具 农具在超市的尴尬 一把铁锨的命运 一张锄的新生命 第二章耕作与菜蔬 我的菜园 常食菜蔬的故乡 日记之一--一畦芹菜的生长史 日记之二--一棵丝瓜的前缘今生 日记之三--榆树的小白菜 菜园外的菜蔬们 第三章花草 寂梅 迎春 桃红李白 丁香 路野草族的生长权 路野花盆 一棵月季树 一柳吊兰树 白蒿 草秋悲喜 第四章林木 对一棵失去的槐树的追忆 杂树林 林中的蘑菇 柳树的义情与语言 美国椿地下根须的争夺战 楝与槐的生死恋 刺探植物私生活的癖好 落叶 第五章 昆虫们 王国园 蚂蚁军 黄裙马蜂 臭斑虫 蝴蝶的舞殇 关于蜻蜓 螳螂 蝉、蝽、螵虫和蟋蟀 第六章 鹿背上的鸟 麻雀的欢歌笑语与悲伤 啄木鸟 留鸟与迁徙鸟 鹿背上的鸟 刺猬 难产的羊 一条找不到家的土著狗 园子里的流浪猫 第七章 庭院照相册 葫芦 西瓜 樱花与茄子 木槿 指甲花 竹 吊兰与鸦鸟 庭院碎记 第八章 冬天 无名湖 铁路 冬园 雪 塌陷的山包 冬后这时园里实在没有了什么美。只有更加荒冷的空寂在随着冬风的卷袭四处流动、行走和守候在园内的角角落落里。树都枯寂了。湖里连一丝水渍都没有。两个月前还茂密的芦苇,这时在那湖底东倒西歪,像从来没有经见过梳子的一蓬发。野兔大摇大摆地跨过马路,从这蓬干草窝,到了那蓬干草窝。冬候鸟也躲在湖边的干草、石缝内,更多时候是住在湖底避风枯干的芦围中。一个园子都失去了生机,像这儿千百年来未曾住过人。 可另外一种大自然的美,这时就隐藏在空寂、荒冷的园子内,只给那些真正可以领悟自然、明透植物、生灵、地域和季节时变的人以观赏的窗口和彼此交流的语言场。蚂蚁还在忙碌和爬动,可你能看到冬天蚂蚁的脚趾有些缩短、僵硬了吗?行走时比原来时速慢了些微吗?原来爬在植物上的七星螵虫你以为它们都已死去了,可你在冬日的阳光中,偶然发现一只还在一片枯叶上爬动时,你能看到它背上原来的彩色斑点,现在只还有黑白两种,而且颜色也暗淡许多吗?松鼠在夏天是面带笑容的,许多时候它的胡须都是微斜而随着表情变幻角度的。可冬天它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点出现时,它的胡须不再是倾斜而多有角度变幻不止的,更多时候是和它的脸颊形成直角或因惊恐而瞬间倒下去,准备箭一样回到它选定的猫冬窝洞里。 雉鸡和灰胸竹鸡这些冬候鸟们,在冬天则显得更加勤快了。它们冒着寒冷,整整的一个又一个的白天,不是在草地觅食,就是飞到湖边的石头上,尖叫几声,如同在向这个世界朗诵了一首又一首的它们刚刚写毕的短小的诗,之后享受着阳光的照晒,把那些脱落的羽毛抖落在空中和地上,散发着淡淡微微的羽腥味,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布着它们才是这个园子真正的主人,是这个冬季的英雄般。 冬天园子的美,是留给那些可以看到、并感受这些的人。而那些只简单知道园子中空气新鲜、树木葱绿的粗心人,是不配留园居住的。 我就曾经在第一个冬天错过住在园内的时季了。第二个冬天因为对寂寞写作和野猫们的宠爱,独自住在园子后,才知道园子虽然寂寥,可还是要比北京的大街小巷有着独一无二的趣味和情调。到湖中的干芦苇里边走一走,你可以碰到因故没有孵出后代的空鸟蛋,捡回来在蛋壳上随意地画上阁楼或瓦屋,摆在窗台上,你就拥有一座宫殿了。到那西边的竹林里,竹叶还最后守着一丝干硬的绿,和这个冬天在风中抗衡和争吵。虽然它知道它将会和别的植物样,预感笑到最后的是冬天,而它只有枝干枯尽后等着来年仲春时再次的复苏,才可以对冬天发出这时冬天向它发出的笑。然竹子对绿色的持守还是让它守出了一种气节和操持。树林那儿的地上铺了一层很厚的叶,使人担心一场火的到来烧毁这一切。回家在十几个木牌上写下类似这样的字:“带火如林,无疑于持刀杀人!”这儿插一块,那儿插一块。很小的一件事,会给你带来有人要拆去故宫,可因你那故宫就又保留下来的成就感。 早上抓一把做豆浆的黄豆喂喂野麻雀;傍晚在无人的园里沿路散散步,和仅有的几户人家的主人聊聊天,然后碰到冬留鸟们停下来,你看看它,它也看看你,彼此用眼神交流一会儿,你就继续朝前走,最后转到园子那座不算高的假山上,看见西去的落日,又圆又大,朝下沉去时,如同被一个城市的楼房吸进了哪一家的房间里。可你站到山顶上,找好位置和角度,这时就看到了西边宽阔的地平线,呈着火烬的色泽,完全如一片无边的枯草干木着了火。只是这火的纯粹,是只有火焰而没有尘烟的。借助火车过去后留下的奇静和冬天北风停息的那一刻,两种宁静的交汇,园子在某一瞬间无声无息了。太阳在接近地平线碰着枝叶草棒的吱吱哗哗的响,这时在你耳边响亮而又使你的耳孔内有了茸茸的痒,使你再次想起每个人少儿时期熟睡后,有人在你的耳眼里用细草转动那感觉。 这时候,你不是重又回到了少年,就是真正融到了冬天的自然里,感觉到了自己不是一个生物的人,不是生灵或生命,而是这冬天园内大自然中的一株活着的树木或草植。是秋天埋在冬天的根须或种子。因为你的存在,明年里的春天才可以如期而至。因为你的存在,才可以真正说这园子在冬天是活着的,有着真正坚韧而活泼的生命的。你在山顶上望着落日、枯树、干草、芦苇和不知少了多少的鸟雀与有些孤独感的在山坡上望着你的冬野兔,你把自己变得崇高了,甚至把自己当做了最可以与冬园共存生死的英雄和知己。于是,你对自己有了尊敬,和对这园子倍感尊敬样。 如此,你从山上下来回家时,哼着小调唱着歌,虽有寒冷留在你的衣服和皮肤间,可有一种来自大自然的暖流和对孤寂寒美的感受,如同地平线的落日样,燃烧在你的脉管里。就这样,你在冬天的园内住下了。你拥有了冬天的大自然,也把自己变为冬日大自然中的一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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