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三部曲的问世带动了国内的“科幻热”,也引起了人们对科技的反思以及对未来世界的向往。《芯存者》就是这样一部植根于现代人对于网络依赖的科幻小说,更是一场关于生存危机的探讨。AI芯片植入人体并非无稽之谈,《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在演讲中曾指出,我们和手机的融合已成为一种趋势。在并不遥远的2046,青年消亡在这无边网络里,网络决定人类的出生、生活,决定求职、择偶、就医,决定未来……人类获得比以往任何时代更强大的技术,但却失去了很多自由,像装在镜框里的蝴蝶标本……不同于其他科幻推理小说的重口味,本书搞笑的对话、纯洁的友情、萌动的爱情,亦使其成为女性读者的*选择。 从2020年开始,你将会遇到的世界—— @2020年,第一块“AI芯片”植入人体,大脑成为物联网最后的智能设备,史称“芯片元年”。 @2024年,人类消化系统日渐退化,以服用胶囊及膏状食物过活,市场惊现“抗饿芯片”。 @2030年,人体死亡后,记忆与人格可存储于芯片内,芯片群墓地被称为“思旧塔”。 @2032年,生产商专注“身体芯片”研发,各名目芯片应运而生,芯片植入业隶属美容整形行业。 @2046年,孩子出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掌心植入芯片,仪式由神父主持,名曰:解锁。 “芯存者”时代到 作者简介: 颜桥小说家、创意人、编剧,著有《女人森林》《离婚找导师》等,曾在《收获》《上海文学》等发表作品,入围《人民文学》杂志评选“未来大家TOP20”候选名单。1 被劫持的美瞳少年 这是2046年的一天,阴森森的,酒吧里很昏暗,我正在等人。手掌里隐隐作痛,芯片将热能传导到身体,只需一会儿,便不会饥饿。虽然政府并未强迫植入芯片,但由于智能手机昂贵到一般人根本买不起,植入芯片既可以采取生物充电,又有抑制饥饿功能,人们纷纷将手机芯片植入手掌。平时芯片隐没于身体,只有在使用、损坏或预警时,才可以看到红色光芒闪烁在掌心,像太阳上黑子耀斑。我看了下掌中的芯片,只有一格电量了,幺鸡还没有来。我把美瞳落在办公室了,真是糟糕透了。我不得不闭着右眼,像一只猫头鹰倒挂在树上。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是想让自己“当机”一会儿。酒保问:“先生,您刚说需要一杯鸡尾酒,一杯卡布奇诺,还有一盘水果沙拉?”他的声音很小,酒吧内很嘈杂。他以为我没有听见,又提高嗓门说了一次:“我说,先生,您点的菜单是一盘水果沙拉、一杯卡布奇诺,还有一杯鸡尾酒吗?”我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你两次说的菜单顺序不同,第二次说,语气上明显卡顿了。”“是吗?您好细致,我只是刚在想,糟了,水果沙拉貌似没有了,因此有点儿走神。”“那沙拉不要了。按照我说的次序上,先上鸡尾酒,然后卡布奇诺,顺序别错。”“好。”可能酒保觉得奇怪,“但……这有关系吗?您可以自己选择先喝哪个。”“我不能空腹喝冷咖啡,所以必须先点杯鸡尾酒暖暖胃。假如你先上的咖啡,等到鸡尾酒上时,咖啡早就冷了。你明白?”他点头,没走几步,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估计是觉得我真是很难缠的主顾。闲得无聊,我右手做手枪状,睁开右眼,“扫描”下这个酒吧的客人: 离我不远处,一个大胡子脖子上挂着一条银项链,项链上右侧靠近锁骨位置的第五个环扣磨损得厉害,银质发白。项链下方有一块铭牌,刮花得厉害,铭牌是铁质的,显然和项链不搭。铭牌上隐约有几个小字:美利山。有一组蝌蚪大的数字:23006。大胡子端着酒杯,杯子里的冰块浮在酒杯中央,他眉头紧锁,站姿上略微凸臀,屁股外翘。(难道是痔疮发作中?我恶意揣测。)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上,两只苍蝇停在铁锈色背景中交尾。(交尾好一会儿了,真够持久的了。)我无聊的时候真是够无聊的。我赶忙闭眼,阻断海量的“细节”侵袭脑海,这些细节像潮水一样涌来,脑子有点炸掉的感觉。医生让我出门戴美瞳,说这样可以平衡我的视觉系统,也许能缓解我失眠头痛的病状。幺鸡来了,他大声叫:“我来晚了,美瞳——给你带来了。”酒吧里的女生纷纷转过头来,好奇看着我,我狠狠瞪了幺鸡一眼。“美——那个滤镜我给你带来了。”幺鸡终于改口把美瞳说成“滤镜”,“医生说这样就可以治好你的病?很时髦哦。”“医生说,我只是长了一只猫的眼睛。”我小声对他说,“太多细节信息堵塞住脑子,导致肿胀,就容易头痛失眠。”我想可以简单这么概括,至于是不是真长了一只猫的眼睛,鬼知道呢。自从小时候无意被一种放射性物质辐射后,我的右眼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习惯和这只眼睛和平共处了。“谁带着两个分辨率差别很大的镜头,脑子都会出毛病的。你盖个滤镜试试,哎,注意保护咱家的镜头啊。”幺鸡这家伙很早就知道我视力发达,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就搭着人梯在夜色里看对面楼的女生洗澡,我踩在他的肩膀上,他流着口水在我下面,问:“咱家镜头,看仔细了,多大罩杯,夜光扫描,把细节告诉我。”细节,在他字典里,是一个多么猥琐的词。 幺鸡说话那会儿,我顺着他肩膀看到大胡子男人的口袋里露出黑色枪把,他的目光锁定在酒吧中央的玻璃收藏柜,柜子里陈列着一瓶价值连城的拉菲。他的视线和酒吧角落另两个陌生人相遇,几个眼神对接——我心想:糟了,这难道是行动的暗号?“砰砰砰!”“都趴下,打劫!”酒吧里的客人瞬间被枪声蒙住了,连忙抱头趴下。两个同伙向中间玻璃柜靠近,从包里掏出锤子,一锤下去,玻璃四溅,从柜里掏走那瓶拉菲。我像一只猫趴在地上,仰视45度角看着大胡子,他端着枪,我努力让世界迅速切换为“猫态”: 大胡子一手端着枪,另一手把脖子上的项链扯下丢给其中一个同伙。(很奇怪,这么紧要关头却处理项链?)他前后脚与肩同宽,肋骨外扩,脊柱曲度很大,也不收臀,将重心从前脚转移到后脚掌,然后朝我走来,用枪对着我,说:“你,起来下,去那边屋。” 幺鸡看了我一眼,我用眼神暗示他,不必担心。他进门后,把门带上,叫道:“把裤子脱了。快!”“什么?”我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把胡子凑到我的脸庞,轻微喘着气说:“刚才你老盯着我,现在,轮到我看你了。”我看着自己拇指上留着尖尖的指甲,早上刚找美甲师修的。我喜欢修指甲,留着两个长指甲,很方便。“快脱,要我动手!”他眼睛凶残瞪着我,却温柔说,“你挺白净。”“帮我。”我也温柔看着他,他有点儿惊讶,犹豫了下,便伸出手。 我迅速扣住手腕,在肘关节连接处找到一处细嫩松软的地方,将长指甲扎进肌腱缝隙处。他一声惨叫,另一手持枪砸来。我反手一抓,擦过脸颊,划出三道抓痕,同时打飞手枪;我另一只手已经绕到他臀部后侧,找到菊花的位置,像一只蝎子将“指甲”扎入那个“痛眼”。他高声哇叫出来,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瘫软,松弛,一下失去战斗力。就在他要高声号叫时,我把扎入下面菊花的那只手塞进他嘴巴里,卡进喉咙,把嘴唇外翻,这样,他既咬不到我,也无法大声叫,只得绷着“大鬼脸”,想吐又不得吐,这叫深喉。我恶心起来找不到形容词。 门口同伙着急等他,见他关门且呻吟,便对另一个说:“也不看场合,真是一个色胆包天的0。”紧接着不远处响起警车的警报声,同伙连忙过去敲门。见里面还在叫唤,情势紧急,就说了声:“警察来了,分头撤吧。你知道怎么找我们。”两人迅速从后门撤走。警察踢开门时,大胡子正在抽泣,浑身颤抖。见到警察,连忙爬过去抱住警察的大腿:“我自首,我错了,不就是想抢瓶酒喝,至于这么对我下狠招吗?”他用手指着我,哭得和泪人似的。“警官,他是个变态,有种你像男人那样扁我呀,不要只扎我掐我拧我掰我,像个变态老娘儿们,太不尊重人了。”他死死抱住警官:“老子受够这种掐架风格了,吓死宝宝了。”“你的同伙去了哪?”“我不会出卖兄弟的,哎哟喂。”他已经不能坐了,只能像一只爬虫在地上挪移。 我脑海浮现项链上的铭牌: 牌子是停车场的铭牌,所以把项链丢给对方,可以按牌索号。地点是:美利山,23006。美利山停车场,23号车库6号停车位! 我问酒保:“附近有没有一个美利山停车场?”酒保不假思索:“附近500米就是,不过是地下停车场。”我把停车号抄下丢给警官:“刚我看到他们停车的牌子,美利山停车场23号车库6号停车位。快去!”其实,这是我瞎编的,牌子上数字是我刚进酒吧随机看到的,好在大胡子只顾哭,没听到我们说啥。幺鸡进门关切问:“颜桥,没事吧,今天居然遇到这么刺激的事,心脏病都快发作了。”我忽然看了眼自己的指甲,才想起刚干了什么,习惯性在幺鸡衣服上轻轻刮蹭几下,磨磨“爪子”。然后,小声对他说:“去洗手间,戴个美瞳。”我洗了三遍手,才把美瞳轻轻放进眼睛,两只眼睛世界达到了和谐一致,那些细节强迫瞬间消失了。其实,我并不想那么精细审视世界,因为,任何世界都经不起精确扫描。我是一名二十多年的资深头疼病号、深度失眠专家,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为自己代言。后来,警察在美利山停车场顺利抓住两个同伙,当然还有那瓶很贵的酒,只剩下酒瓶了。这三个酒鬼绑匪,估计要在监狱待上一小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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