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式采访老翻译家”,他在北京“拾金无数”“混在北京”三十载,他见证城市山水变迁,用文字勾勒出了心中的北京地图。 本书简介: 本书是作家、翻译家黑马(毕冰宾)的最新随笔集,收入作者所写的以北京和北京文化老人为主题的随笔86篇。这些随笔用文字勾勒出了两幅作者心灵中的北京地图。第一部分是作者在北京各个地点与萧乾、叶君健、杨绛、冯亦代等文化老人畅谈中西文化的访谈录,其特色之一是文章中都对这些文化老人的居所和外部街景做了精当的描述,富有浓郁的京味特色。第二部分则是作者记述和回忆其1985年毕业来京工作后30年间在北京城四区和远郊生活工作中的感悟和对现实北京生活的评述,夹叙夹议,弥漫着浓郁的生活气息,见证了北京30年间的城市山水变迁,又有形而上的思考,语言俏皮,京腔京韵,是作者小说《混在北京》的散文版本。 作者简介: 黑马(1960-),本名毕冰宾,作家,翻译家。著有长篇小说《混在北京》(改编为电影后获第19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孽缘千里》。2001年赴英国诺丁汉大学劳伦斯研究中心做访问学者,身为劳伦斯译者和学者,出版劳伦斯作品译文十余种。 目录: 序: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上篇捡拾金山下的“金子” ——我寻访到的北京文化大家 小庄北里访严文井 四根柏胡同访傅惟慈 三不老胡同访冯亦代 大佛寺西街访赵萝蕤 西苑坡上村访劳陇 西苑坡上村访郑永慧 西苑坡上村访巫宁坤 清华园访郑敏 虎坊桥访毕朔望 恭俭胡同访叶君健序: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上篇捡拾金山下的“金子” ——我寻访到的北京文化大家 小庄北里访严文井四根柏胡同访傅惟慈三不老胡同访冯亦代大佛寺西街访赵萝蕤西苑坡上村访劳陇西苑坡上村访郑永慧西苑坡上村访巫宁坤清华园访郑敏虎坊桥访毕朔望恭俭胡同访叶君健什刹海访孙绳武紫竹院访高莽紫竹院访李文俊紫竹院访林非朝内南小街访陈羽纶木樨地访萧乾朝内南小街访沈昌文颐和园别墅访英若诚天宁寺桥访梅绍武后海访杨宪益南沙沟访杨绛兵马司胡同寻张友松旧影 ——被埋没的大翻译家张友松 下篇我的北京日子 寻找心河雪落无声箭杆河潮白河畔感天念地永定河上2014的眺望北京筒子楼的戏剧人生结构《混在北京》与萨克雷怀念我美好的京城野泳日子东四十二条21号的日子纪念东四十二条21号的老李与旧书、旧雨和旧诗笺感伤的相逢东四十二条21号里的奇女子暗夜中重走东四十二条东四十二条里的第一本书惭愧让你必须亲手扼杀点什么大楼间水坑里戏水的农民工子弟夜幕下的“屌丝”秀“经济适用男”标准其实很高北京诞生了一米排队机可怜天下父母心北京街头的万手观音三联书店的私人畅想曲北京城中村的美丽传说大雨中的北京城北京房价打死也不会降的理由又见三不老胡同在四根柏胡同10号与大师们的交往秋到西苑太阳它怎么说高就高了我们的都市:从大馅饼到大陷阱燕郊,无数人的五月花号航船大兴,大兴北京乎?通州西站很浪漫北京:根与树混在北京城圈外草籽里长出的葱与艾略特的诗与京郊得志小民草坪与青砖院谦卑的柿子花屋外有竹雨后春笋我们的陶然亭方庄的早茶1999年冬北展记事在庄严的人民大会堂里看演出阳台上的土挂“洋”头,卖“土”楼我们头顶上的陨石雨小民们的无名火富人穷人,没文化都是俗人那些选择了自己结束性命的人我们每个人的那口儿大烟“只要你过得别比我好”身边可怕的潜伏总统的校友好山好水好脏好乱的寂寞与快活10号线地铁带来的光明与阴影我爱黑摩的雪天不出门,老天爷都会气哭别了,美国的蔓越莓国贸桥,北京的桥成寿寺桥夜夜狂欢北京小康的冬天怎么过大佛寺怀旧无聊而归一桥飞架动物园走入寻常百姓家的三宝乐前言序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从1984年底毕业来北京工作,一晃,就是30年。这30年里我换过工作单位,从东四十二条到了玉渊潭畔,后来又迁到莲花桥,再从西到东直迁国贸。家也搬过四次,从东城到宣武又到丰台,还在通州住了些年。因为工作关系,从骑着自行车满城跑到后来自己开车跑遍城里城外。老的四九城,新的五环和六环,永定河流域、潮白河流域、西部和北部的崇山峻岭,东南部开阔的大平原,我都多次流连。不知不觉中,北京这个第二故乡成了我居住和工作时间最久的地方,也是我最熟悉的广阔区域。我目睹了北京从一座传统的古城向世界大都市的迅速转变,这个过程就在我每天的穿梭中发生,我也随着北京的变化而从弱冠青年走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到了精神上的“而立”之年。可以说我取得的每一个进步和每一项成就都和这座城市分不开。这是因为我在河北和福建两地完成了从小学到研究生的学历教育,像是一棵树苗移植到了北京,让自己内在的生命受到北京的土壤、空气和水的滋养,在北京努力地向上长,努力地开花和结果。我做到了著译颇丰,我做到了从一个青年知识分子向成熟的学者和作家的进化,我没有辜负前24年在外省所受的良好教育,更自觉地将外省培养的品质与后31年北京给予我的养分和浸润充分融合。因此我总有一种不可遏止的冲动要写出我对北京的爱,写出我对北京的真情实感,写出我所接触的那些让我难以忘怀的人和事。于是我在1990年代初就以一个文学青年的冲动写出了长篇小说《混在北京》,这是1990年代之前鲜见的一部直接将“北京”用于题目的小说。写那本小说时我就有意识地把很多北京城的街道和人物活动的地点直接写了进去。我甚至特意把当时还是全国最值得骄傲的北京地铁生活详尽地写了进去,因为我内心里确实为那时的地铁感到骄傲,认为那象征着中国最赋有大都市质感的生活,尽管那时只有一条东西向的1号线和环城的2号线。我还非常得意地写了一对恋人在夜半时分坐着空荡荡的337路公共汽车沿着宽阔的长安街一直飞奔向石景山,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代表了底层青年苦中作乐的乐观生活态度,也是在向人们展示独一无二的长安街如奔腾的大河一直向西的如虹气势。总之,表现那个年代北京城的“都市感”是我这本小说的追求之一。这种努力得到了回报,后来德国的出版社将这部小说与其他19本以各国大都市为背景的小说一起出版了一套世界都市小说,我为此感到很骄傲,我当初所追求的那种“都市感”得到了应有的认可,汇入了那个20本一套的系列都市小说中,其他的城市有伦敦、巴黎、纽约、柏林、东京、莫斯科、德黑兰、伊斯坦布尔、布宜诺斯艾利斯等。一座世界名城值得人们前赴后继地书写它,尤其值得以小说的形式书写,小说能将一座在外国人看来仅仅是骨架的城市填满肌理和血肉,因为小说的人气充满了一座城市,这城市才鲜活。现在我又推出这本以北京生活和北京人为主题的散文随笔集。这些随笔用文字勾勒出了两幅我心灵中的北京地图。第一部分是多年里作为文学记者在胡同或高楼里与萧乾、叶君健、杨绛、冯亦代等文化老人畅谈中西文化的访谈录,是一个时代部分文化精英的素描,其特色之一是文章中对这些文化老人的居所和外部街景都做了精当的描述。第二部分则记述和回忆我1984年毕业来京工作后30年间在北京城四区和远郊生活工作中的感悟和对现实北京生活的评述,夹叙夹议,弥漫着浓郁的生活气息,见证了北京30年间的城市山水变迁,亦有形而上的思考。叙述语言夹杂现实生活中的京腔京韵,是小说《混在北京》的散文版本。我想我的这些书写,既记录了我耳濡目染的北京生活,也记录了我在北京的成长和成熟,我对北京这座城市的感恩都流露在字里行间了。英国文化学家理查德·霍加特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副总干事的位置上退休后回到英国,选择了一座不是自己故乡的小镇法恩海姆居住,居住了20年后,他为那座小镇写下了一本《小镇风物》(TownscapewithFigures),详尽地记述下了那里的一街一景和风景中活动的人,笔触温润,感情内敛,但无言的爱充满字里行间。我想,我们对自己的第二故乡应该都有这样的情愫,如果我们碰巧是作家,那就应该责无旁贷地书写这座城市,爱和感恩是美好的,但也可以出自挥之不去的铭记、情结,甚至仅仅最普通的情绪,都是对这座城市的回报。书名取自我们少年时期一首著名的歌曲,名为《北京的金山上》,歌词云:“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那时我真以为北京城里有一座小小的金山呢。多年的北京生活让我感到北京本身就是一座无形的金山,我和很多从事翻译和写作的人就在这座金山的光芒照耀下,在这座金山下耕耘自己的精神田园,过着笔耕农勤劳踏实的日子,收获自己思想的成果,也许这些歪瓜裂枣的成果不登大雅,但我找到了自己在金山下的生存方式。于是我给书起名《北京的金山下》。黑马 2015年10月于北京四根柏胡同访傅惟慈傅惟慈,我们私下里都称他傅老师或像他的洋女婿那样称他老傅。我写他的第一篇专访的题目就是“老傅其人”。那是徐坚忠约我为《文汇读书周报》写的第一个人物专访,从此就一路专访而不可收。1988年秋我们在桂林开外国文学出版会议,期间老傅的谈吐和处世态度触动了徐坚忠的某根神经,看我是老傅的小朋友,就马上约我回北京后写篇老傅的特写。傅惟慈的地位和品位决定了我从此不能降低标准,每写一篇、每采访一个人都必须有所长进。傅老宽容、大度,让我撒欢般地写他,为我的名人专访奠定了第一块基石。为什么是他?说来话长了。1988年春我去设在慕尼黑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下属的国际青年图书馆开会并做短期访问学者,由对方负担一切经费。图书馆经费有限,就把我安排在慕尼黑大学的学生宿舍居住。虽说是学生宿舍,但条件很好,都是单间,提供铺盖,有公用厨房、冰箱和洗澡间,卧室内还设一个有冷热水的洗脸盆,楼内和室内卫生有专门的清洁工做。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国外的学生宿舍是这个样子,完全像自助旅馆。我在那里感觉像个留学生一样,生活得很开心,在厨房里做饭时还能和各国留学生聊天并因此结识了我的第一个台湾朋友,她的母亲居然是我的保定老乡!世界真是太小了,我的第一个台湾朋友竟然是在德国认识的,还是我老乡随国民党大部队撤到台湾后生的孩子,她知道我是她母亲的小老乡后也倍感亲切,完全忘了那个时候中国大陆和台湾关系还很紧张,公然和我来往,不怕其他国民党党员的台湾同学告她的状。而我则从一开始就没有戒心。世界就是这么小:我偶然发现这学生宿舍楼里还住着一位瘦高个儿的白发老先生,瘦得像一幅剪影,每天蹬着自行车行色匆匆的,一看就知道是中国内地来的。一个内地老学者住在学生宿舍里,他是干吗的呢?我很好奇。就在我迷惑不解的时候,有一次我在传达室里打电话,发现桌上玻璃板下一大张本宿舍楼居民的名单和对应的房间号,其中几个中国人的拼音名字最显眼,一个个看下去,居然发现了FUWEICI这个名字,我马上联想到了著名翻译家傅惟慈。我立即感到我有事做了,因为我那几天正挑灯夜战,每天下班回来都在宿舍里写着我的第一篇报告文学《哥们儿姐们儿奔西德》,写的是中国留德学生的现状和故事,这个题材在当时算是冷门,因为留德的学生尚未成气候,去西德留学似乎很难,所以还没人写他们,我正好有这个机会接触他们,所以这开先河的事就历史性地落在我肩上了。而我发现这里还夹杂着一个大翻译家,便更觉得有故事了。如果这个人真是大翻译家傅惟慈,那他来德国干什么?是不是像遇罗锦那样是持不同政见者流亡德国的?要不就是公派访问德国滞留不归,生活落魄,才住到学生宿舍里来的。总之,我联想到的都是负面故事,像私人侦探发现了猎物般兴奋。于是,我敲响了他的宿舍门。开门的还真是我看见过的那个白发老人,他说他就是那个翻译家傅惟慈,不过他不是流亡,也不是公派出访的“叛逃者”,生活也不落魄,他是在慕尼黑大学教中文课的老师,为了省点钱,才住在学生宿舍的,他单身一人,没有必要花高房租住公寓,省下钱来可以满欧洲旅游,再买一台他早就想摆弄一下的莱卡相机什么的。我居心不良的猜测全落了空,没挖到负面新闻,却和老傅交上了朋友,我当时在出版社工作,认识很多翻译家和学者,他们也是老傅的朋友,因此我们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晚上我从图书馆下班回来正好和离开北京几年的他聊天。世界就是这么小。当然,我还经常在他那里蹭饭。我从郊外的图书馆回城里,要转两次汽车和地铁,因此每次回来都很晚,老傅说你一个人那么晚还做什么饭,我顺手多做点就够你吃的了。于是我常晚上到他宿舍吃他“多做出来的”饭,他早就吃过了,就在一旁和我说话。我每次都风扫残云,将半锅米饭和碗里的炒菜全吃掉,形同饿狼,以至于老傅忍不住说:“看不出来你这么能吃。”那是我第一次在国外生活,居然能经常吃到地道的中餐,还是这么一个大翻译家做的,实在是幸福。我们那些天几乎总在谈国内的事,好像出了门就是西单、东四,坐上车就可以去我们熟悉的朋友家谈天。唉,我们感叹,咱们这样的人,在外国待不长的,回去也没什么用,真是,哈哈。4月天儿里,寒雨绵绵,阴冷潮湿,但宿舍里开着暖气,德国的学生宿舍一年里都供暖气,只要温度降到某个刻度,就供暖,因此屋里温暖如春。傅老师特别告诉我那天晚上电视上播放《日瓦戈医生》,让我一定到他屋里去看。好像这本小说那时刚刚在国内出版,在反自由化的时候差点被禁止销售了。我们斜靠在床上看电视剧,电视机是14英寸的那种,但是彩色的,那时国内彩电还是稀有货,要外汇和出国指标才能买。傅老师说:“这种南朝鲜的彩色电视在西德才二百多马克一台,极便宜,可咱们国内却要卖好几千,还要出国额度,这穷日子过的。行了,你这次回去可以给家里买个彩电了。”于是我就憧憬起回国后把大彩电带回家的幸福场景。电视剧对白是德文的,我一句也不懂,听傅先生偶尔翻译一二句给我听。依稀只记得风雪弥漫中奏响着凄惶的乐曲,一对情人的表演叫人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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