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我哪里去了


作者:王得后     整理日期:2016-01-18 11:37:43

本书是著名鲁迅研究专家、随笔作家王得后先生的一部随笔集。本书有两大特点:一是注重人们所惯见的社会现象或日常生活,从中发掘特别的意义来;二是旁征博引,能在加强读者认识的同时,给予更多的文化知识。文章多有感而发,引证丰富,对现实人生充满关切,显示了作者高度的社会责任感。
本书简介:
  本书是著名鲁迅研究专家、随笔作家王得后先生的一部随笔集。本书有两大特点:一是注重人们所惯见的社会现象或日常生活,从中发掘特别的意义来;二是旁征博引,能在加强读者认识的同时,给予更多的文化知识。文章多有感而发,引证丰富,对现实人生充满关切,显示了作者高度的社会责任感。
  作者简介:
  王得后,著名学者,随笔作家。1934年生。1957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1976年调入北京鲁迅研究室,从事专业研究。研究馆员。出版有专著《两地书研究》、《鲁迅心解》、《<呐喊>导读》;论文集《鲁迅与中国文化精神》;杂文集《人海语丝》、《世纪末杂言》、《垂死挣扎集》(中国文联出版社2006年出版。)《今我来思》(金城出版社2015年出版)。
  目录:
  移风易俗话笼鸟
  红绿灯下
  关于《“‘基本做到’之类的字眼”》
  泉的清浊贪盗
  文章与题目
  “州官放火”奖
  挟天子以令诸候
  不管闲事
  未来的希望
  道德与责任
  刘欢的绝唱
  以狗为鉴
  咱们工人信什么?
  说的和做的
  “忍让奖”别议移风易俗话笼鸟
  红绿灯下
  关于《“‘基本做到’之类的字眼”》
  泉的清浊贪盗
  文章与题目
  “州官放火”奖
  挟天子以令诸候
  不管闲事
  未来的希望
  道德与责任
  刘欢的绝唱
  以狗为鉴
  咱们工人信什么?
  说的和做的
  “忍让奖”别议
  我哪里去了?
  论故态重萌
  知识岐视
  “我”向谁看齐
  心伤何处
  有感于“师范热”
  做戏一例
  有法无法
  儿女棒打黄昏恋
  从宽容到帮忙
  “总统是靠不住的”
  不敢报案
  是非和标准
  己之所欲勿施于人
  由忧贫到忧法
  历史在反思
  “杀盗非杀人”
  说怕与不怕
  论“固若金汤”
  修养民魂
  北京的广场鸽
  国民性是根本的政绩
  SARS断想
  口罩
  “不反抗”的前提
  “仇富”问题
  从“警察叔叔”到“市长伯伯”
  导向则不宜
  “三个和尚没水吃”的生存困境
  根深蒂固“骚”与“扰”
  一百年后,汉人还会写汉字吗?
  语文与译文
  关于“诚实”呈邵先生
  图文相得一人史
  在王学泰先生著《监狱琐记》读书会上的发言
  聆听尾崎文昭教授讲授《战后日本鲁迅研究》记
  《废名集》的编纂
  读郭睿先生《墨守我心书画展》的悬想
  写在周佩瑶论“学衡派”后面
  关于《故事新编》致张芬
  序《艺舟同辑》
  熟读一部书
  “活着的儒家文本”三题
  传统三题
  “兰飘竹撇写离骚”
  《蟹工船》的命运
  鼠年说鼠鼠台历
  门外影谈说得失
  群众影评三问
  传记片的家族干预
  电影的独立与附丽
  电影的震撼与感动
  中国电影的生机
  清明时节雨纷纷
  李何林老师与鲁迅
  清明感念敬文师
  钟敬文老师诞辰110年纪念座谈会旁白
  启功老师的满族情结
  启功老师的宗教情怀
  启功:满族当代卓越的思想家
  启功老师的墓碑
  “百年启功”纪念书后
  李长之老师的睿智与一失
  王瑶先生的学术智慧
  王瑶:鲁迅学术的传人
  送别周海婴先生
  鲁迅又出状况了?
  六十年的杂感
  一点感想
  南开大学与会归来
  听“鲁迅精神与当代文化建设”研讨会有感
  鲁迅说“专制”的祸害
  再说鲁迅不想做皇帝
  鲁迅与愤青
  鲁迅为什么憎恶李逵
  鲁迅及觉悟的知识者的一种宿命
  谁是“中国人”?谁的“国民性”?
  关于鲁迅与孔子答客问前言算起来是前年了。有朋友嘱咐我编一本三十年来的杂文集,我感动得很。这是不弃之情。尤其在我,进入所谓新世纪以后,几乎没有写过杂文了。原因简单而又简单:“旧”世纪八十年代,是有编辑来约我写,有地方发,就写起来了。那简单的历程我在《今我来思?前言》中说明了几句。而“新”世纪到来,没有编辑来约了,也不见几个报刊还有杂文。据说,是为各个报纸内部的“时评”所代替。翻翻常看的报纸,似乎也真是这样。这是很漂亮很地道的手段。而杂文如秋风里的落叶,我不愿意写了。如今老了,怕冷,不愿意在秋风里跳舞。偶尔,全称肯定或否定中总是有偶尔的,偶尔,还有编辑来约,好意难却,我写了,说是个好题目。过两天,告诉我:被河蟹吃掉了。什么题目,《老人的服药》。我想,是的,他正半老不老,仕途可攀,不能容忍老人的常谈的。
  那时,就是前年,我已然做着期待挤入“八〇后”的好梦。还是不识时务,在应许将可出版之前的一两个月吧,把《今我来思》的《前言》发表了。意在做个广而告之,我已年算起来是前年了。有朋友嘱咐我编一本三十年来的杂文集,我感动得很。这是不弃之情。尤其在我,进入所谓新世纪以后,几乎没有写过杂文了。原因简单而又简单:“旧”世纪八十年代,是有编辑来约我写,有地方发,就写起来了。那简单的历程我在《今我来思?前言》中说明了几句。而“新”世纪到来,没有编辑来约了,也不见几个报刊还有杂文。据说,是为各个报纸内部的“时评”所代替。翻翻常看的报纸,似乎也真是这样。这是很漂亮很地道的手段。而杂文如秋风里的落叶,我不愿意写了。如今老了,怕冷,不愿意在秋风里跳舞。偶尔,全称肯定或否定中总是有偶尔的,偶尔,还有编辑来约,好意难却,我写了,说是个好题目。过两天,告诉我:被河蟹吃掉了。什么题目,《老人的服药》。我想,是的,他正半老不老,仕途可攀,不能容忍老人的常谈的。
  那时,就是前年,我已然做着期待挤入“八〇后”的好梦。还是不识时务,在应许将可出版之前的一两个月吧,把《今我来思》的《前言》发表了。意在做个广而告之,我已年届八十,仍在“垂死挣扎”。结果是弄巧成拙,让分享我的期待的喜悦的朋友和我一同陷入了一场梦:那本小册子至今成了真的梦:醒来无影无踪。我对编辑朋友保持着敬意,充满了同情,我知道他们的苦处。我还曾经拿鲁迅遗嘱里的第六条“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来劝慰她。因为她也和我一样,不过是“中间物”,是“桥梁”,她头上也有“别人”在。
  不料日前林贤治先生又来电话,说《今我来思》没出,那么另出一本吧。贤治兄是我的畏友,也是共同喜爱鲁迅的道友,这一来,他把我拖入鲁迅的《小杂感》《查旧帐》《算账》和《半夏小集》的思绪之中了,他又为我取了一个书名,叫《直面与反思》。
  一个常写杂文、随笔的人,当编辑旧文的时候,就是“查旧账”,就是“算账”。“悔其少作”是中国文人的传统心态。二十多岁时读到鲁迅的《集外集?序言》,开头就是:“听说:中国的好作家是大抵‘悔其少作’的,他在自定集子的时候,就将少年时代的作品尽力删除,或者简直全部烧掉。我想,这大约和现在的老成的少年,看见他婴儿时代的出屁股,衔手指的照相一样,自愧其幼稚,因而觉得有损于他现在的尊严,——于是以为倘使可以隐蔽,总还是隐蔽的好。但我对于自己的‘少作’,愧则有之,悔却从来没有过。出屁股,衔手指的照相,当然是惹人发笑的,但自有婴年的天真,决非少年以至老年所能有。况且如果少时不作,到老恐怕也未必就能作,又怎么还知道悔呢?”一个“愧”字,而不取“悔”的传统,令我敬佩不已。当我年已不惑,听到一首新民谚:“弹簧脖子,轴承腰,头上装个风信标”;又看到被“打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的昔日风流人物,重新爬起来,重振雄风,编辑自己的号曰“文集”其实是心里的“全集”的时候,几乎都把“少作”隐匿起来,不准示人。我感到:“古道”不孤,“古风”时兴,“历史的回声”也要消音,还高唱“反思”,“反思”什么呢?
  一九八一年,在“解放思想”的激荡中,正当鲁迅诞辰一百周年,全国举行空前盛大隆重的纪念大会及学术讨论会。“你们跪着研究鲁迅”的“反思”之声也随风而起,从上海传到了北京。而从似乎确有言论自由的香港于讽刺挖苦声中传来一句话:连鲁迅扔在字纸篓里的文字都收集起来,编入《全集》了;但竟然没有改变鲁迅形象的本色,倒的确是值得称道的一人。如今大陆谁能做到这一点呢?这时候,我已经比较熟悉鲁迅写过什么了。我立即想到鲁迅这样一段话:“工愁的人物,真是层出不穷。开年正月,就有人怕骂倒了一切古今人,只留下自己的没意思。要是古今中外真的有过这等事,这才叫作希奇,但实际上并没有,将来大约也不会有。岂但一切古今人,连一个人也没有骂倒过。凡是倒掉的,决不是因为骂,却只为揭穿了假面。揭穿假面,就是指出了实际来,这不能混谓之骂。然而世间往往混为一谈。”心里也暗暗地想:让人说话,鲁迅倒不了;天塌不下来。相反,让百姓“重足”,“道路以目”,“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帝王,一部二十五史,谁长命万岁来着!
  据传,佛说:人生即苦。人是生物,生命只有一次。人是向死而生。因为只有一次,所以特别珍贵,值得珍惜。鲁迅谈生存,说:“人固然应该生存,但为的是进化;也不妨受苦,但为的是解除将来的一切苦;更应该战斗,但为的是改革。”这“也不妨受苦”又是令我特别敬佩的。这就是要直面人生,直面生存。我多次将这段话奉赠我的小朋友,劝他直面苦痛,设法改良。他有时候的愤激,太令我念兹在兹了。鲁迅有时候也愤激,但到头来,他告诉相知的朋友:“我愤激的话多,有时几乎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然而自己也往往觉得太过,实行上或者且正与所说的相反。”我的小朋友是喜爱鲁迅,研究鲁迅的。我真怕他们断章取义,听信不实之言,真以为鲁迅“愤激”“愤激”只有“愤激”,而且“极左”。不!鲁迅爱人。鲁迅说:“创作总根于爱。”鲁迅重病甫愈,写病中心情,是:“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我存在着,我在生活,我将生活下去,”鲁迅告诉读者:“我在《野草》中,曾记一男一女,持刀对立旷野中,无聊人竞随而往,以为必有事件,慰其无聊,而二人从此毫无动作,以致无聊人仍然无聊,至于老死,题曰《复仇》,亦是此意。但此亦不过愤激之谈,该二人或相爱,或相杀,还是照所欲而行的为是。因为天下究竟非文氓之天下也。”
  朋友:你我一起反思民族的苦,直面自己的苦,“要爱人。要努力。”“要改良这人生”。就这样存在着,生活着,生活下去吧。
  好吗?鲁迅又出状况了?
  有几位朋友怜惜我老朽不能上网,经常,不,几乎每天给我发来他们看好的东西,帮助我打开这一扇观察世界的落地窗。感动之余,久而久之,产生了动型,颇有点依赖:到时候收不到就怅然若失,大感郁闷。又惦念丛生,不知道他是忙?是突然感冒?咳嗽?失音?忍不住了,只好发封电邮问候,其实是怯生生的探询。
  昨天,在一堆东西中,居然看到一个大问号,是:“鲁迅为什么不谈民主?”怪怪的。怪怪的。作者似乎还是个名人。我孤陋寡闻,不能断定。
  据说:民主是个好东西。可什么是“民主”,一百个专门家或许就有一百个说法吧?百家争鸣,也是一个好东西。当今的世界,即使是专制魔王,会宣称“朕即国家”,“不”民主吗?——请您告诉我有谁!
  这样的,“不谈民主”,何罪之有?
  鲁迅生于晚清,支持推翻皇权专制的革命。“革命尚未成功”,支持“共和”。张勋复辟,愤而辞职。北洋军阀专权,支持推翻它的“北伐”。国民党一党专政,支持推翻它的革命。是的,“行动”不是“言谈”,不算“谈”民主。
  姑不论,一定要求某某人“谈”什么,似乎不但算不得“谈”民主;恐怕连“谈”常识都算不上吧?这种问责,是没完没了的;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的。就是法国曾经有过的“百科全书派”,我敢断言:也不能幸免。他能“谈”尽天下的问题?何况,鲁迅生前就有言:“我想撕掉别人给我贴起来的名不符实的‘百科全书’的假招帖。”(《通信〈复魏猛克〉》)既然鲁迅连“百科全书”都不是,他“不谈”的宝贝可多得去了。有什么奇怪呢?值得一问么?
  不过,鲁迅毕竟也算是“谈”过一点“民主”吧?只是他有他的方式。
  如果承认民主和专制是一枚铜板的两面。那么鲁迅“谈”专制行么?鲁迅说:
  约翰弥耳说:专制使人们变成冷嘲。我们却天下太平,连冷嘲也没有。我想:暴君的专制使人们变成冷嘲,愚民的专制使人们变成死相。(《忽然想到(五至六)》)
  约翰穆勒说:专制使人们变成冷嘲。而他竟不知道共和使人们变成沉默。(《小杂感》)
  专制者的反面就是奴才,有权时无所不为,失势时即奴性十足。孙皓是特等的暴君,但降晋之后,简直像一个帮闲;宋徽宗在位时,不可一世,而被掳后偏会含垢忍辱。做主子时以一切别人为奴才,则有了主子,一定以奴才自命:这是天经地义,无可动摇的。(《谚语》)
  这*后一条,*能显示鲁迅“谈”什么,“怎么”谈,“为什么”这样谈的特质了。鲁迅是从人来“谈”问题的。他觉得社会把人分成主子,奴隶和奴才,才是焦点,才是病灶;制度是大有腾挪空间的。他认为,中国几千的历史中,“任凭你爱排场的学者们怎样铺张,修史时候设些什么‘汉族发祥时代’‘汉族发达时代’‘汉族中兴时代’的好题目,好意诚然是可感的,但措辞太绕湾子了。有更其直捷了当的说法在这里——一,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这一种循环,也就是‘先儒’之所谓‘一治一乱’;那些作乱人物,从后日的‘臣民’看来,是给‘主人’清道辟路的,所以说:‘为圣天子驱除云尔。’现在入了那一时代,我也不了然。”(《灯下漫笔》)辛亥革命后,民国建立了,十四年的经历,令他得到这样的感觉:“我觉得仿佛久没有所谓****。我觉得革命以前,我是做奴隶;革命以后不多久,就受了奴隶的骗,变成他们的奴隶了。”(《忽然想到(一至四)》)
  如果不拘泥于字面,不强求别人拾自己的牙慧,大概可以说:“鲁迅为什么不谈民主?”是个假问题吧?而且,这还是一个“思想短板”的问题。他的思想中,只有一种固定的方式算是“谈民主”,而不知道“民主”是可以有许多方式来谈的。
  如果苛求一点,也可以说这是“名人”自己出状况了。我不知道他是不知道,还是知道而故意“不谈”。事实是,鲁迅二十七岁就谈“民主”了。只是他并不迷信。他不赞成“制造商估立宪国会”可以救中国,认为这只是枝叶,而“根柢在人”。他质问:“将以众治为文明欤,则西班牙波陀牙二国,立宪且久,顾其国之情状又何如矣?”他指出“见异己者兴,必借众以陵寡,托言众治,压制乃尤烈于暴君”现象的存在。他怀疑“多数决定”的必然正确性:“一梭格拉第也,而众希腊人鸩之,一耶稣基督也,而众犹太人磔之,后世论者,孰不云缪,顾其时则从众志耳。”(以上引文均见《文化偏至论》)何况,鲁迅还许多次谈了“三民主义”呢。您可以质疑,可以批判,但不可以断言“鲁迅为什么不谈民主?”
  为什么说这是名人自己出状况了呢?也还是鲁迅揭穿过:“博识家的话多浅,专门家的话多悖的。博识家的话多浅,意义自明,惟专门家的话多悖的事,还得加一点申说,他们的悖,未必悖在讲述他们的专门,是悖在倚专家之名,来论他所专门以外的事。社会上崇敬名人,于是以为名人的话就是名言,却忘记了他之所以得名是那一种学问或事业。名人被崇奉所诱惑,也忘记了自己之所以得名是那一种学问或事业,渐以为一切无不胜人,无所不谈,于是乎就悖起来了。”(《名人和名言》)是耶?非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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