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界,学有度,思无界,行无疆。” 我社既打造“无界散文”系列丛书以来,已出版“无界散文·**辑”,共计4册,分别为:《梵音之起》《虫洞》《饥饿的身体》《东张西望》。本次出版为“无界散文·第二辑”,共计6册,分别为:《在云南》《邯郸道》《香巴拉》《生灵书》《在沙漠》《新疆坦途》。 无界散文系列图书,关乎心灵的文字,敏锐且有文思的封面设计,以及精美无比的印刷装帧,以飨读者。 本书简介: 《邯郸道》为“无界散文·第二辑”系列图书之一。 《邯郸道》书中的作品,是作者对生活中日常细节和特殊命运的理解、书写和关照。作品通过对一些小人物的命运遭际、日常生活和俗世常态的细腻敏锐的描写,给人心灵以浸染、触动和启迪。如在《我所知道的毕节》文章中,面对物欲横流的社会,作者通过对来自贵州毕节农村的一名普通装修工人拾金不昧,并主动联系作者,不要酬金,来表达普通劳动人民的纯朴、无私与善良。 作者简介: 桑麻,本名王治中,河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作家协会第七、八届签约作家,邯郸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曾获第三届冰心散文奖。著有《在沉默中守望》《归路茫茫》《心是苍青的岛屿》等。 目录: 像蝴蝶一样飞过/035 不沉的江湖/039 岩浆的道路/043 在黑小子餐馆/047 尘世的尘/053 大师/061 辛卯年的七朵浪花/066 越境/080 钦差/085 傻瓜定律/091 偏东南五度的身体/096 120秒,苹果落地/104 打口神驴/111 停在我生命里的那场雨/115 木箱深处的碎花被面/121像蝴蝶一样飞过/035 不沉的江湖/039 岩浆的道路/043 在黑小子餐馆/047 尘世的尘/053 大师/061 辛卯年的七朵浪花/066 越境/080 钦差/085 傻瓜定律/091 偏东南五度的身体/096 120秒,苹果落地/104 打口神驴/111 停在我生命里的那场雨/115 木箱深处的碎花被面/121 井一样深沉的黄昏,刀一样锋利的忧伤/127 化石一种/130逃跑的人 /001 我所知道的毕节 /009 水边故人/013 末日之城/018 一条路的终结/021 在山中,蚌病成珠/024 归路茫茫/027 倪壶寻隐/030 一直在疼,从冬到夏/133 带我去河边的女人/143 枪决/148 见过真鬼的人/155 回到生活,回到雨里/158 一头驴的回家之路/166 在沉默中守望/172 神秘,只源于心灵/175 水/179 “人的一生可以不止一次走过同一条路,这条路可以不止一次地送他回家,然而却无法送他回到过去。”作者对生活的感悟,对生命的感叹,无不在诗化地思索天下灵魂的归宿。 —— 编辑时锟 归路茫茫 接连几场大雪,给老旧的乡村带来皑皑生气。春节逢着落雪,自是让人受用的美事。它满足了人们冬天里的渴望,营造出别样的温暖。原本就闲适的心情,又被放松至无所挂碍的空阔舒展。这时刻,把所有尘世的营生放下,尽可专心致志地享受融融亲情。父亲不停地走出屋外,踩着越落越厚的积雪,往那台小锅炉里添煤。暖气已烧得够热,排水管不时有蒸腾的水汽溢出……我脱掉鞋袜,盘坐于床上,与家人和邻居们叙些家长里短,乡村轶闻,不觉已至夜深,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鸡啼…… 这天气确实适合围炉清谈或走亲访友。当该看的人全都看过,该说的话全都说过,我想起该去看看我所熟悉的一些事物——门前河边搭过鸟窝的树木,收获过庄稼也收获过野菜的土地,走过牲口便会扬起轻尘的村路……虽然它们不能与我对话,但面对它们时,依然会产生面对故旧的亲切。我童年和少年时经常走过的那条平常的乡间土路,是否面貌依旧?我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有一个慢上坡,什么地方有个急拐弯,什么地方的沟边长着一棵歪脖子的毛桃树,哪段堰头被洪水冲了个口子,后来用红石板垒起来,什么地方变窄后又变宽,什么地方有一块如龟背的石头凸到路上来……对这条路的熟悉犹如对自己身体的熟悉,就是闭上眼睛我也不会走错和摔倒。 那天,雪下得正紧,风也够烈。风携雪片打在脸上,刀割一样疼痛。我不得不眯着眼,沿着那条路独自走向村外。在这天地交汇的时刻,我想看看谁会在路上。人,野兔,抑或一头骡子……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看到的只是雪落和落雪,以及我身后那趟歪斜的脚印……大约走出四五里路,我站向高处,回望我的村庄。村庄一片肃静,像一幅银白的绘画,寂然矗立在白茫茫的画布上。没有鸡鸣,没有狗吠,没有驴叫,所有生命都噤声在这纷飘的大雪里。雪管自落着,落在它能够落在的地方。茫茫雪野里的我,有一种孤独寂寥之感。望见谁家烟囱里升起的若有若无的淡淡炊烟,心里竟升起一股异样的温暖…… 我从高低不平的屋顶上收回目光,投向我来时的村口。这是道路起始的地方。我试图想看见点什么,我果真看见了什么。在漫天风雪中,我恍然看见一群孩子嬉笑着走出村庄,他们身上的穿着都很陈旧,色彩也单调,不是灰色就是老蓝色,但都很高兴。他们沿着这条路向我走来。我看清了走在中间的我,也看清了走在我两边的随科和来成,还有宝书和江玉。一群十来岁的孩子,背着挎篓,相跟着到地里割草去。我们说说笑笑,镰刀在手中挥来挥去,想要击落迎面飞过的蜻蜓,但都被它轻巧地躲过。走过一队和三队的麦场,大家开始追逐。随科捡起石头追投前面的人,后来干脆脱掉鞋子投出去;宝书登上一座堰头,向后面的人疯狂叫喊。我听不清他在喊什么。……我们碰到了另一个人,他不是我们小队的,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等他走过,大家把他画在地上,解开裤带往上撒尿……仪式结束后,便分散在两条土堰下割草。太阳落到谷垛后面时,我们把一堆堆的草收起来捆扎好,然后上路。走了一段,就着路边的石头休息。有人叩着鞋里的泥土,有人爬在黄豆地边等一只蝈蝈再次鸣叫……我看得很清楚,甚至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我踮起脚尖,想再看得真切一些时,一切在瞬间消失。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飞雪比来时更密。风过耳处,擦出尖厉的呼啸。这之前,我曾想着走近一些与那时的我说话,但当时的我好像不认识现在的我,连看都不看一眼。我很伤感。其他人也好像没有看见我似的,只与过去的我玩闹。我拍拍脑袋,不错,是我,就站在雪地上。我分明看见了发生在这条路上的过去的生活,眼下却空茫如故,什么也没有,想是一场大梦。我竭力回忆它,想让它重现于眼前,它却再也不回来了。我的过去、伙伴们的过去,此时躲向哪里了呢?莫非消失在这场雪的尽处?我猜不出,这场景犹如眼前飞雪一样难以把握。低头看看脚下,鞋面上落了一层雪。再看看来路,已全然被积雪所覆盖。忽然有一种失去根基的感觉,头有些眩晕。 本来我是打算到老狼沟水库看看的,我差不多已经来到了它旁边。小时候我常在这里游泳。秋天一到,水边石头夹缝里会摸到夹着赤金一样蟹籽的螃蟹。工作之余我有时也回到这里垂钓。我没有勇气再去看它,我怕我会看到我与伙伴们从水中上岸,在斜坡上晒太阳的情景,假如我和他们一样闭着眼躺下来,睁开眼时却发现只有我自己……我无法承受这个场面,于是匆匆忙忙地逃回去。来时的脚印早已被风雪抹平。 脚下这条路,我爷爷是走过的,我父亲也走过,村里每一个人恐怕都走过。路若是有记忆,会记着每一个走过的人。谁也说不清一条路会走多少年。它现在躺在脚下,被大雪覆盖着,我看不出它与二十年前有什么异样。它很短,短到我一个下午可以走十多个来回。我过去的一些生活发生在这条路上,也消失在这条路上,但路却还在!我感到惶悚。人的一生可以不止一次走过同一条路,这条路可以不止一次地送他回家,然而却无法送他回到过去。在这条路上,他可以与他的影子相遇,却无法靠近;他可以站在一边眺望过去的景象,却无法与其对话……在他成了一个看客,一个自己过去生活的看客;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被过去生活排斥的局外人。再一想,却连看客和局外人也做不成…… 回到村口,我特意停下来,回望刚才站过的地方。我看见我站在那里的身影,但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2001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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