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海涛先生的译作和散文中,文字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并变成了他的寄魂物。于是,故土的怀想,乡愁的弥漫,异国的图景,都通过文字散发出迷人而充满诱惑力的气息,施展出令人沉醉的魔力。作家丰富的体验和对常识的尊重,令其文字结实而紧致,充满了令人采撷的乐趣。伴随作家文字技艺的日臻成熟,品咂其散文语言犹如通过观赏酥油花领悟佛法,妙音的美好伴随的是真纯,情感打磨出的文字总是释放着恰当的力道和温度。 本书简介: 《英格兰流年》是字码头读库*辽宁舰中的一部散文集。其中收录了《当代作家评论》杂志主编、著名作家高海涛先生近年来的优秀散文作品。该作品理性与感性浑然一体,智性与人性相映成辉。语言精准中带个人色彩,哲思丰沛且地域特点浓郁,既有面向辽阔的文明的遐想,又有贴近大地的沉思,显得大气而精致;既是乡土散文也是文化散文,融合了本土和域外的两种记忆。写出了一种鲜见的格调和气势。 作者简介: 国家一级作家、二级教授、辽宁省优秀专家。现任辽宁省作协副主席、《当代作家评论》杂志主编。 目录: 世界正梦见它自己 ——译诗代序001 第一辑001 英格兰流年002 故园白羽033 苏联歌曲052 记恋列维坦095 寻找男孩克拉克109 美国的桃花119 春天的告别126 第二辑139 青铜雨140 父亲的菜园,母亲的花园159 三姐九歌171 从《新华文摘》上读到散文《青铜雨》,真是大好 文章,文采不凡。高海涛以评论家的身份从事散文写作, 故而他的散文理性与感性浑然一体,智性与人性相映成 辉。语言精准中带个人色彩,哲思丰沛且地域特点浓郁, 希望能看到更多这样的佳作! ——高洪波(著名作家、诗人,中国作协副主席) 曾有好几位作家、评论家向我推荐高海涛先生的散 文。读过之后,果然可圈可点,既是乡土散文也是文化 散文,融合了本土和域外的两种记忆,写出了一种鲜见 的格调和气势。从《新华文摘》上读到散文《青铜雨》,真是大好 文章,文采不凡。高海涛以评论家的身份从事散文写作, 故而他的散文理性与感性浑然一体,智性与人性相映成 辉。语言精准中带个人色彩,哲思丰沛且地域特点浓郁, 希望能看到更多这样的佳作! ——高洪波(著名作家、诗人,中国作协副主席) 曾有好几位作家、评论家向我推荐高海涛先生的散 文。读过之后,果然可圈可点,既是乡土散文也是文化 散文,融合了本土和域外的两种记忆,写出了一种鲜见 的格调和气势。 ——陈晓明(著名评论家,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海涛本来是个用情比较专一的优秀评论家,但新世 纪以来,他却似乎突然确定了自己的方向,就像同时爱 上了三个女人那样同时执着于评论、散文和译诗,并如 河堤决口海水涨潮,接二连三抛出较大一批作品,形成 一股海涛拍岸雪浪飞扬之势。 ——刘兆林(著名作家,辽宁省作协名誉主席) 在朋友寄给我的英文书中,有一本淡绿色封面的小 开本书特别地吸引了我,书名TheEnglishYear,可译为 《英格兰流年》,英国Summersdale公司2012年出版。 啊英格兰,这个遥远而美丽的地方,总让我有一种壮志 未酬的感觉,说来惭愧,虽然我学过英语,教过英语, 却至今没有去过英格兰。 年轻时曾去过美国,后来去过欧洲大陆和俄罗斯, 可最想去的地方还是英格兰。莎士比亚的英格兰,勃朗 特三姊妹的英格兰,雪莱说过“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 吗”的英格兰;读诗歌于其中,读小说于其中,可以从《远 大前程》中回望的英格兰;戴安娜的英格兰,伊丽莎白 的英格兰,“寂静就像欧菲利亚,通宵为我们歌唱”的 英格兰;快乐王子的英格兰,抒情歌谣的英格兰;工业 革命的英格兰,蒸汽机车的英格兰;英超联赛的英格兰, 贝克汉姆的英格兰;多草坪的英格兰,多城堡的英格兰, 多傲慢与偏见的英格兰;徐志摩当年《再别康桥》时不 带走一片云彩的英格兰…… 一个人对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也会怀有乡愁吗? 这是批评家阿吉特(JamesAgate)的疑问。我觉得会, 对于我,英格兰就是这样的地方。正是这种特殊的乡愁, 让我对这本小书无法释卷。书不但小,封面上的彩色木 刻也让人心动,一半是宁静的田园,一半是朴素的童话, 似乎在着意凸显某种老英国的格调。我点燃了平素收藏 的一枚烟斗,一边吸烟斗一边看书,觉得这种老派的方 式,或许和这本小书的格调更相适宜,而且,我仿佛到 了昔日的英格兰,并在那里流连忘返。 小书还有个副题——穿越四季的文学之旅,其实何 止四季,而是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的每一天都有一段 话,摘自英国不同时代作家或诗人的日记和信札,读起 来就像一本文学的历法书。编者PeterBuckingham先生 是个退休的图书馆员,目前隐居在英格兰格劳斯特郡乡 间,陪伴他的仅有一位夫人和两只猎犬。总之他是个闲 人,是闲人才会编这本闲书。但闲书有闲书的价值,正 如编者在序言中说的,这里有“夏天的激情欢愉,秋天 的缤纷绚丽,冬天的神奇静美,春天的轮转生机,表达 了人们对岁月流转及其所呈现的非凡情境的惊羡和从中 感到的乐趣”。 说得好,惊羡与乐趣,其实我们看书和写作,往往 也是为了惊羡与乐趣。但我首先感到惊羡的,是他为什 么先从夏天说起——夏天、秋天、冬天、春天,颠覆了 004 英格兰流年第一辑|英格兰流年● 005 “春夏秋冬”的惯常次序。这让我想到,中国人有时也 不说春夏秋冬,而喜欢说春秋冬夏。据说这是因为中国 最早的历法,从先秦开始,一年只有春天和秋天两个季 节,所以有个历史阶段就叫“春秋”,而后来随着人们 对季节感受的日趋丰富,历法中才又增添了冬天和夏天, 春秋冬夏就是这么来的。英国人的历法文化究竟有过怎 样的变迁,我们不知道,但如果他们普遍喜欢先说夏天, 想必也一定有某种古老的道理。至少这说明英国人对夏 天有特殊的偏爱,也说明英格兰的夏天美丽宜人。 于是就先翻到夏天,看看八月有什么记录。随便 读到这样一段,作者是SamuelTaylorColeridge,时间是 1800年8月24日—— 星期天傍晚,偕萨拉和哈特利步行到莱奇 格去,太阳垂落时伴随着雾蒙蒙的光柱,光柱 倾斜于落日:一道璀璨的米色之光。沃拉峭壁 是绛红色的,德文特沃特湖则是深紫伴着灰蓝, 特伦特峭壁,又是一片褐红。而天上的云朵, 却华美如焰火……当我们转身返程的时候,看 到彩云像巨椽一样在移动,如火如烟,升腾着, 弯曲着,渐成拱形,而且飞快。是从怎样的上 帝的烟囱里,它如此生出? 这段话描述的景象美轮美奂,我相信那是十八世纪 最美的黄昏之一。Coleridge就是《古舟子咏》(又译《老 水手之歌》)的作者柯尔律治,著名的湖畔派诗人之一。 这段话说的显然也正是湖畔景色,落日辉煌,霞飞云卷, 特别是那道“璀璨的米色之光”,让我不禁想起童年故 乡的天色——多熟悉啊,那故乡西山的晚霞,有时像一 地玉米,有时像荞麦开花,有时则像金黄的水稻。在饥 荒岁月乡村孩子的眼中,天空更像是悬在头上的另一种 田野。辽西因为干旱,一般是不种水稻的。记得上小学 二年级的时候,有篇课文叫《我是金黄的水稻》,好像 只有四句话,却在我心中轰然作响,散发着说不尽的美 感。晚上回家,吃的是红薯,睡觉之前,我突然泪如雨 下,坐在窗台上,哭着要求母亲同意我改名字。母亲说, 那你要叫个啥名呢?我大声说,金黄的水稻,我要叫金 黄的水稻!母亲笑了,几个姐姐们更是把头蒙在被子里 笑得不行。她们后来说,我当时满脸泪痕、义愤填膺, 就那样偎在窗台上睡了,可能在梦里私自更换了名字。 “我看见夏天的男孩在毁灭/使金色的地区荒芜/ 没有粮仓安置丰收/土地冰冻在酷热里”——这是英国 诗人迪伦·托马斯的诗句,我喜欢。还有美国作家福克 纳的小说《八月之光》,我也喜欢。实际上,那种据说 象征着“人类昔日荣耀”的光,在英格兰民间传说中很 早就有。我们辽西没有类似的传说,但每到八月,特别 006 英格兰流年第一辑|英格兰流年● 007 是中下旬,当处暑雨激荡过白狼河之后,记忆中总会有 那么几天,老家的天气会突然变得令人感动而忧伤。山 坡上,洼地里,阵阵清风翩若惊鸿,飘若游龙,仿佛吹 拂的不是风,而是一种十分纯粹的光泽。这时候父亲坐 在家门口的老榆树下,听着菜园里蝈蝈的叫声,会用《诗 经》般的语调说:“七月在野,八月在户,十月蟋蟀, 入我床下。”父亲是以农历说话的,七月就是八月,八 月就是九月。他从来不说公历的月份,不是他不知道, 而似乎是不屑于。 “人者,无非是其气候经验的总合而已”,福克纳 曾如是说。对此英国人肯定是最认可的。据说两个英国 人见面,第一句话总要先说到天气——你看这天气怎么 样?——嗨,真是个好天儿,不是吗?——天要下雨了, 你瞧这风。——下午说会有雾。——还记得那年的大雪 吗?伦敦大雪。——没关系,艾略特先生说过:冬天使 我们温暖。——我还是更喜欢霜。——知道那首歌吗,《夏 天的忧伤无可医治》?等等。所有这些,英文里有个词 叫conversation-starters,即谈话的“话头儿”。英国人 都特别爱用这样的“话头儿”,他们每个人都像天气预 报员,也有点儿像躬耕南亩的农夫,见面就举头望天, 谈风论雨。即便在一个人写日记或给远方的朋友写信的 时候,天气也是自然流淌的主题。在朋友寄给我的英文书中,有一本淡绿色封面的小 开本书特别地吸引了我,书名TheEnglishYear,可译为 《英格兰流年》,英国Summersdale公司2012年出版。 啊英格兰,这个遥远而美丽的地方,总让我有一种壮志 未酬的感觉,说来惭愧,虽然我学过英语,教过英语, 却至今没有去过英格兰。 年轻时曾去过美国,后来去过欧洲大陆和俄罗斯, 可最想去的地方还是英格兰。莎士比亚的英格兰,勃朗 特三姊妹的英格兰,雪莱说过“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 吗”的英格兰;读诗歌于其中,读小说于其中,可以从《远 大前程》中回望的英格兰;戴安娜的英格兰,伊丽莎白 的英格兰,“寂静就像欧菲利亚,通宵为我们歌唱”的 英格兰;快乐王子的英格兰,抒情歌谣的英格兰;工业 革命的英格兰,蒸汽机车的英格兰;英超联赛的英格兰, 贝克汉姆的英格兰;多草坪的英格兰,多城堡的英格兰, 多傲慢与偏见的英格兰;徐志摩当年《再别康桥》时不 带走一片云彩的英格兰…… 一个人对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也会怀有乡愁吗? 这是批评家阿吉特(JamesAgate)的疑问。我觉得会, 对于我,英格兰就是这样的地方。正是这种特殊的乡愁, 让我对这本小书无法释卷。书不但小,封面上的彩色木 刻也让人心动,一半是宁静的田园,一半是朴素的童话, 似乎在着意凸显某种老英国的格调。我点燃了平素收藏 的一枚烟斗,一边吸烟斗一边看书,觉得这种老派的方 式,或许和这本小书的格调更相适宜,而且,我仿佛到 了昔日的英格兰,并在那里流连忘返。 小书还有个副题——穿越四季的文学之旅,其实何 止四季,而是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的每一天都有一段 话,摘自英国不同时代作家或诗人的日记和信札,读起 来就像一本文学的历法书。编者PeterBuckingham先生 是个退休的图书馆员,目前隐居在英格兰格劳斯特郡乡 间,陪伴他的仅有一位夫人和两只猎犬。总之他是个闲 人,是闲人才会编这本闲书。但闲书有闲书的价值,正 如编者在序言中说的,这里有“夏天的激情欢愉,秋天 的缤纷绚丽,冬天的神奇静美,春天的轮转生机,表达 了人们对岁月流转及其所呈现的非凡情境的惊羡和从中 感到的乐趣”。 说得好,惊羡与乐趣,其实我们看书和写作,往往 也是为了惊羡与乐趣。但我首先感到惊羡的,是他为什 么先从夏天说起——夏天、秋天、冬天、春天,颠覆了 004 英格兰流年第一辑|英格兰流年● 005 “春夏秋冬”的惯常次序。这让我想到,中国人有时也 不说春夏秋冬,而喜欢说春秋冬夏。据说这是因为中国 最早的历法,从先秦开始,一年只有春天和秋天两个季 节,所以有个历史阶段就叫“春秋”,而后来随着人们 对季节感受的日趋丰富,历法中才又增添了冬天和夏天, 春秋冬夏就是这么来的。英国人的历法文化究竟有过怎 样的变迁,我们不知道,但如果他们普遍喜欢先说夏天, 想必也一定有某种古老的道理。至少这说明英国人对夏 天有特殊的偏爱,也说明英格兰的夏天美丽宜人。 于是就先翻到夏天,看看八月有什么记录。随便 读到这样一段,作者是SamuelTaylorColeridge,时间是 1800年8月24日—— 星期天傍晚,偕萨拉和哈特利步行到莱奇 格去,太阳垂落时伴随着雾蒙蒙的光柱,光柱 倾斜于落日:一道璀璨的米色之光。沃拉峭壁 是绛红色的,德文特沃特湖则是深紫伴着灰蓝, 特伦特峭壁,又是一片褐红。而天上的云朵, 却华美如焰火……当我们转身返程的时候,看 到彩云像巨椽一样在移动,如火如烟,升腾着, 弯曲着,渐成拱形,而且飞快。是从怎样的上 帝的烟囱里,它如此生出? 这段话描述的景象美轮美奂,我相信那是十八世纪 最美的黄昏之一。Coleridge就是《古舟子咏》(又译《老 水手之歌》)的作者柯尔律治,著名的湖畔派诗人之一。 这段话说的显然也正是湖畔景色,落日辉煌,霞飞云卷, 特别是那道“璀璨的米色之光”,让我不禁想起童年故 乡的天色——多熟悉啊,那故乡西山的晚霞,有时像一 地玉米,有时像荞麦开花,有时则像金黄的水稻。在饥 荒岁月乡村孩子的眼中,天空更像是悬在头上的另一种 田野。辽西因为干旱,一般是不种水稻的。记得上小学 二年级的时候,有篇课文叫《我是金黄的水稻》,好像 只有四句话,却在我心中轰然作响,散发着说不尽的美 感。晚上回家,吃的是红薯,睡觉之前,我突然泪如雨 下,坐在窗台上,哭着要求母亲同意我改名字。母亲说, 那你要叫个啥名呢?我大声说,金黄的水稻,我要叫金 黄的水稻!母亲笑了,几个姐姐们更是把头蒙在被子里 笑得不行。她们后来说,我当时满脸泪痕、义愤填膺, 就那样偎在窗台上睡了,可能在梦里私自更换了名字。 “我看见夏天的男孩在毁灭/使金色的地区荒芜/ 没有粮仓安置丰收/土地冰冻在酷热里”——这是英国 诗人迪伦·托马斯的诗句,我喜欢。还有美国作家福克 纳的小说《八月之光》,我也喜欢。实际上,那种据说 象征着“人类昔日荣耀”的光,在英格兰民间传说中很 早就有。我们辽西没有类似的传说,但每到八月,特别 006 英格兰流年第一辑|英格兰流年● 007 是中下旬,当处暑雨激荡过白狼河之后,记忆中总会有 那么几天,老家的天气会突然变得令人感动而忧伤。山 坡上,洼地里,阵阵清风翩若惊鸿,飘若游龙,仿佛吹 拂的不是风,而是一种十分纯粹的光泽。这时候父亲坐 在家门口的老榆树下,听着菜园里蝈蝈的叫声,会用《诗 经》般的语调说:“七月在野,八月在户,十月蟋蟀, 入我床下。”父亲是以农历说话的,七月就是八月,八 月就是九月。他从来不说公历的月份,不是他不知道, 而似乎是不屑于。 “人者,无非是其气候经验的总合而已”,福克纳 曾如是说。对此英国人肯定是最认可的。据说两个英国 人见面,第一句话总要先说到天气——你看这天气怎么 样?——嗨,真是个好天儿,不是吗?——天要下雨了, 你瞧这风。——下午说会有雾。——还记得那年的大雪 吗?伦敦大雪。——没关系,艾略特先生说过:冬天使 我们温暖。——我还是更喜欢霜。——知道那首歌吗,《夏 天的忧伤无可医治》?等等。所有这些,英文里有个词 叫conversation-starters,即谈话的“话头儿”。英国人 都特别爱用这样的“话头儿”,他们每个人都像天气预 报员,也有点儿像躬耕南亩的农夫,见面就举头望天, 谈风论雨。即便在一个人写日记或给远方的朋友写信的 时候,天气也是自然流淌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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