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讲故事的大叔,都不提供假正经的道理 荒诞生猛,诡谲迷离,青年导演杨树鹏首部文集 颇的诗意飘摇的古意狼狈不堪的男性任意穿梭时空的白日梦 高群书作序黄觉配图随书附送作者诗集《我买下的绝望地》 姚晨张译丁丁张庄雅婷九夜茴联袂推荐 本书简介: 本书是青年导演杨树鹏创作的故事集,杨树鹏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写作者,他惯于用虚构的时空背景的来表达现实中情景、情绪,擅长利用电影分镜头脚本的手法讲故事,他笔下的故事有很强的画面感。全书分为“梦游”“亦真”“无解”“残翼”“困局”“永生”“凿梦”“昼眠”“梦回”十个小辑,时间背景上任意穿越,写民国,写唐代,写现实,写梦境;内容上天马行空,写心中的梦想,写现实困惑,写爱恨情仇,写人性的善恶,写生与死,写完满与不完满的人生。 随书附送杨树鹏诗集一册,收入了杨树鹏创作的40多首诗,诗集配图采用著名摄影师黄觉摄影作品。 作者简介: 杨树鹏:内地青年电影导演,曾任央视《实话实说》节目编导、央视《电影传奇》栏目总导演。主要导演的作品有电影《烽火》《我的唐朝兄弟》《匹夫》等。获2010第2届澳门国际电影节**导演新人奖、2012第4届英国万像国际华语电影节优秀导演奖。 目录: **辑梦游 第二辑亦真 第三辑无解 第四辑残翼 第五辑困局 第六辑永生 第七辑凿梦 第八辑昼眠 第九辑白驹 第十辑梦回前言序 高群书(著名导演) 1 写故事,写诗歌,说穿了就是白日梦。 真的是白日梦哎,看杨树鹏写下的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一个纸做的人,薄薄的,屌很大地垂着,在春风里飞,遇见落花,犹怜。在灼热的夏日太阳下凝滞不动,夏虫撞死在他身上。在秋天的杂色中,他开始蛰伏,像一只虫子,随落叶飘荡。冬日无雪,他开始放荡,梅花在远处,空中有些别人的酒意,他已经醉了。 一个不擅喝酒的人,窝在宅子里,写些毛笔字,间或,在乌黑的键盘上,敲出些白字,却仿佛酒意盎然。 2序 高群书(著名导演) 1 写故事,写诗歌,说穿了就是白日梦。 真的是白日梦哎,看杨树鹏写下的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一个纸做的人,薄薄的,屌很大地垂着,在春风里飞,遇见落花,犹怜。在灼热的夏日太阳下凝滞不动,夏虫撞死在他身上。在秋天的杂色中,他开始蛰伏,像一只虫子,随落叶飘荡。冬日无雪,他开始放荡,梅花在远处,空中有些别人的酒意,他已经醉了。 一个不擅喝酒的人,窝在宅子里,写些毛笔字,间或,在乌黑的键盘上,敲出些白字,却仿佛酒意盎然。 2 西北是个好地方,我喜欢西北,陕北高调,杨争光,昌耀,贾平凹,赵牧阳什么的,今天刚听说,赵牧阳的《黄河谣》是马上又写的。那年,马上又16岁,走到黄河边上,突然开始感伤,就着劣质白酒和羊杂,就着花儿,心旌飘摇,写道:早知道尕妹妹的心变了,谈他妈的恋爱做啥呢。。。 黄土塬上生出的诗意,在神人们的脑顶袅袅蔓延。 今天是羊年的二月二,龙抬头,临近中午的时候,我抽完一支雪茄,走进卫生间,自己给自己剃了个头。 然后,饿了,就走到望京SOHO的韩国本家粥铺,喝了一碗鲍鱼粥和海藻牡蛎粥。 今天亦是春分。 在春分这一天,在木格栅的窗下,看才子杨树的文字,想起了浙江乌镇人茅盾写于西北的《白杨礼赞》。 “那就是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实在是不平凡的一种树。” 白杨树把浙江人茅盾惊着了。 杨树是西北人,但骨子里,是上海人,但祖籍好像是东北人,满人。 东北人也有伤感的萧红。 杨树身上,混杂着地球各地的文学气息,拉美马尔克斯式的,美国福克纳式的,爱尔兰乔伊斯式的,卡夫卡式的,旧俄式的,樱花味儿的,西北东北上海式的,唯不屑的,就是华北大平原的麦粒味儿。 如果是个诗人,他一定吟唱麦子。必须是麦子,西北的麦子,不是大豆高粱和玉米。不是田纳西的土豆和落基山的野熊。 3 开始写诗后来写诗意的杨树后来做了导演。 在第六代做地下导演的时代里,这个细腻的西北人在CCTV东方时空做着编导,这个集子里的一些故事,显然来自于那时候游走四方的掌故,只是付诸文字时,他把东方时空抽离了,隐身成虚空的影子。一个个飘荡在舌尖上的灵魂。这些灵魂像苍蝇一样旋转,直到快累死了,才倏然幻化成文字,带着撷来的各种味儿。 所以,杨树的电影都有着足够的诗意,甚至偏颇。 他试图把偏颇的诗意,飘摇的古意,雄壮的黑泽明像上帝造人一样捏合在一起,这得需要多深的道行啊。 4 才子杨树口吐莲花,瞬间即可折服一些老板,也瞬间折服一些姑娘。 杨树的语言表达和文字表达一样佳,会说多种语言,比如上海话,西北话,东北话,四川话,甚至美国话。 *早听说这厮,是上影的汪天云总,告诉我发现了一个天才,并说,要为他成立一个工作室。 这人叫杨树鹏,当时,拍了个电影叫《苦竹林》,后来改成叫《我的唐朝兄弟》。 看见没有,丫自诩是唐朝人。骑白马的唐朝人,手里挥舞着竹子。 再后来,听另一个大师牟森牟春光老常提起,说他迷恋黑泽明,片子也有黑氏遗风。恰好,我也喜欢黑泽明。 然后,就认识了。 认识了,但交往不多,因为丫性情高冷,不爱大局,喜欢独处和三两人处,无奈我都是大局,所以神交多于面交。 一天半夜,趴在微博上胡聊,惊见光线老板王长田发了一微博,说刚和一天才聊天,此君初中毕业,做过消防员,现在搞电影,日后必成大师。神神秘秘,不点其名。 我一看就知道说的是杨树君。 又一天,我和黄晓明等人在孔乙己吃饭,就喊他过来,因为他想找黄晓明演《匹夫》,二人一见,分外亲热,瞬间勾搭成奸。 然后,就有了电影《匹夫》。 我也认为,杨树君日后必成大师。眼下,还需要修炼,主要是技艺,如何把诗意和雄壮捏合得飘渺而锐利。 锐利,是杨树君的痛。 杨树君真应该生在唐朝啊。 妈的,穿越吧。 一个唐朝人,活在混乱的21世纪,难免痛苦。如果再不喝点酒,那就更痛苦了。 痛苦也是一种美。 5 杨树君是个文风飘逸不求深邃的诗人,虽然长得貌似深邃。这是个问题,他的才华都让人摸得着看得见,尤其是在电影里,有时候你会觉得他太忙于表达才华而把电影给忘了,就像那句话说的,忘了怎么出发了。 其实这是个缺陷,才华宜藏不宜露,他太不擅拙朴。 当然,拙朴有时候看起来很蠢,全看观者有无法眼。 拙朴和机巧融化在一起,就是大师了。 特此批评和期待。 也期待生活。样章1 公元前627年 在我们春秋时代,一天很漫长。 每天站在鬼梁的山岗上看云,因为不会写字,自然无法抒情。所以我用刀子在一根木头上刻写心情:比如我想抒情,我就刻了一朵云:比如我有些伤感,就刻一只鸟。不管怎么说,看见鸟从高天上飞远,还真是颇有伤感之意,因为不知道那些鸟儿飞向何处。这样一来,木头上就刻满了符号,云朵,飞鸟,牛,狗,云,云,云,鸟,云,鸟——这么说起来,我还是比较抒情的。 每天确实很漫长,躺在草丛中睡一觉了都,醒来太阳还高高的,于是起身来,背着刀子和柴火下山去,每天都一模一样,直到那天。 那天我站在鬼梁的山下,看见无数战马扬起遮天灰尘,甲胄和兵器撞击得叮当作响,我的驿马庄燃起大火,彻夜不息,插着羽箭的尸体横陈于荒野,血水流成一潭,血水和成泥浆,让黄土变成赭石色。 晋人破秦。 我张皇奔走,我涕泪滂沱,我去找阿璃,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她了。我眼前登时一派模糊,眼泪稀里哗啦流个不停。我喘不上气来,眼看就要憋死,这时候一支羽箭飞来,扎进我的胸膛,我带着这支羽箭狂奔,感觉不到疼。 我从来没有跟阿璃说过一句话,当然了,我心里已经说了一万遍。我从来没有碰过阿璃一指头,当然了,我心里已经跟她生儿育女盖房起屋。阿璃初来的时候,是一个光头,穿着层层叠叠的青布、蓝布、褐色布的衣裳,所以她就像一个蚕蛹,被他父亲抱着走来,走进我的心房。他们家是呈城的宰正,因犯了王法,被降为庶民,全家剃头,丢到鬼梁下的驿马庄。 我张皇奔走涕泪滂沱,胸前插着一支羽箭,心脏被刺破,越来越虚弱。晋人的骑兵,就像大风刮过荒野,将驿马庄荡为平地。 带着这支羽箭,我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我折断箭杆,留下箭镞在心脏深处,伤口渐渐复原,只是不能再下力气,比如说锯木头,一用力就要眩晕过去,当然,也不能思念,因为思念比锯木头更耗费力气。 可是我继续思念阿璃,忍受着剧痛和眩晕,我就像一个高血压患者,经常晕头胀脑、呼吸急促地坐在水井边上,路人都知道我这毛病,都关切地告诉我: 阿璃会找到的,你就放心吧。 公元前627年,我身负重伤,经常眩晕,心脏里埋藏着一只箭镞。收拾了行囊上路,驿马庄方圆百里已经找了一个遍,我得走得再远一些。呈城,巨大辉煌,竟然有十字街,竟然有妓院——战祸之后,一切如常,死的人、死的战马埋起来,就又是新时代了。我四处打探,确实有流民逃难至此,在呈城一角盘踞,棚屋绵延,污水横流,野狗四出,那是流民们为一个馒头,也要挥刀杀人的所在。 就在这污秽肮脏之地,阿璃背着水桶,一跳一跳地从远处走来,她在污水泥地上跳来跳去,怕脏了裙角。我站在那里,看着她渐渐走进,深感欣慰,老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找到她啦。 她越走越近,我就想,我该怎么告诉她,我有多么想她。我是先给她看我刻写在木头上的花朵和白云,还是先一把抱住她再说?这么想的时候,我的心脏开始疼起来,这是用力过猛,我心脏里那一枚小小的箭镞,我的生命的阀门开始转动。我不能呼吸,眼前发黑,阿璃越走越近,已经看到我了,她站住,一脸困惑地看着我。我站不住了,猛地向后退开几步,咣当撞在一座棚屋的墙上,我向她伸出手去,我想跟她说,阿璃,我是来找你的。 但我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情况是这样,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一下子摔倒在地,刚好倒在一堆烂泥里,如果你恰好路过我的身边,你一定会想,唉,这个人真可怜,连个铲子都没有,硬是用自己的身体在和泥啊。 有时候,你跋涉千里万里,就是想看一眼一个人,或者一只鸟,或者一堵写满故事的墙壁。 这么想一想,你已经看到了,也就该知足了吧。我眼前模糊,身体变凉,心里都是话,都没来得及说。 样章2 燧州烈火 我站在窗口,看着满城过火,城中间的燧州节度使大营正在爆炸中化为灰烬,这辈子*盛大的烟花表演,放给我逃亡的妻子,此刻她携带童仆二十人,穿过烈焰熊熊的街道,出城等我。 五年前,我带着演乐班子从长安到燧州来,与此同时我的妻子——当时还不是妻子而是战俘——被汉人军队押解,从弥勒河谷一路嚎哭抵达燧州,我们前后脚进了城,彼此并不相识。她和三千族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光着脚丫子被抓到燧州来,男人做苦力,女人做奴隶。 而我来刺杀。 我并不是演乐班子头头,我是个刺客,长得猥琐窝囊,看上去像个滑稽艺人,但我是个货真价实的刺客,手上人命无算。好,我来刺杀,目标是燧州节度使肖承乾,为了给他贺寿,他的副将花重金邀请了我,在他的生日晚宴上将他杀死。 三天后就是晚宴,三天后我完成任务,拿钱走人,副将则虚张声势,假装满城围捕,直到我安全回到长安。 我没问副将安的什么心思,我懒得问,一个人要仇恨到杀死对方了,你还有啥可问的。 三天说过去就过去,晚宴上我带着乐队——藏着宝剑的琵琶,藏着短刀的箜篌,我的尺八内藏着一柄细细的锥子,这玩意好用——展开表演。我吹拉弹唱我戏谑搞笑,我又唱又跳我浑身是汗,我使出浑身解数靠近节度使大人,直到他放松警惕,直到我可以抽出长锥将他刺死——我抽出来了,我刺过去了,肖承乾根本没有看我,他在看我未来的妻子双云,双云本来是丢到卫军营做奴隶的,好死不死,被副将抽调到晚宴上服侍客人,她脚上还系着细细的铁镣,人们扒光她的衣服,草草用水冲了冲,把头发挽起来,往脸上扑了一斤粉,往腋下洒了一斤柏树叶泡过的香水,就塞进节度使大营给节度使的客人倒酒了——就在这个瞬间,我的长锥拔出来刺过去,肖承乾根本不看我,他看着双云,我也看着双云,双云谁也没看,她看着自己的脚。 副将看事情败露,发声大喊,一脚把我踹倒在地,拔出佩刀就要砍死,肖承乾阻止了他,肖承乾说,等等。 他扭头看着双云说,你叫个啥? 双云说:我叫双云。 肖承乾对副将说,今天是我和双云大喜的日子,这个刺客就不杀了。 肖承乾娶了双云,我就没有被杀死,我成了工程营的苦力。 我成了工程营的苦力,每天锯木头、盖城墙,再锯木头,再盖城墙,边城的长墙没有头,我他娘的得盖到什么时候! 我盖了一年的城墙,这一年我没有见过我妻子双云,但我心里总想她,她捧着酒罐子,像个白痴一样,看着自己的脚。 那天我从窝棚里钻出来,跟着一群老鼠一样的工程营苦力去上工,远远地瞥见有人在指点着我,接着我看到双云,她骑在马上,还是她们那个西域打扮,人白净了些,身边跟着仆童马弁,挺像样啊。你挺像样啊,我走过去说,双云不说话,冷冷地看着我说,节度使大人又要过生日了。 我被扒光衣服,草草洗了洗,往脸上扑了一斤粉,往腋下洒了一斤柏树叶子泡过的水,塞进欢乐的人群,吹拉弹唱,我看着双云,心如刀割,我这么喜欢的女子,是人家的妇人,我越是插科打诨就越是泪流不止,简直傻极了。 于是我把尺八插进了自己的嘴里,妈的我杀不了节度使,我还杀不了我自己吗! 我玩命地往自己喉咙里刺,满嘴的鲜血咕嘟咕嘟涌出来,咽喉深处火辣辣一派清凉,眼前都是双云,数不清的双云跑过来跑过去,有的叫唤,有的不叫唤。 我哑巴了之后,就留在节度使大营了,肖承乾觉得我是个二百五,也不怎么盯着我,双云说,这人心里事情太多啦,我得养活着他,肖承乾说呵呵您随意。 我每天穿着体面衣裳,溜达来溜达去,找机会爱双云,有一天终于在走廊里碰到她,她吓了一跳,转身就跑,我追上去一把抱住她,想爱她一回,她挣扎着说,你真够可以的,节度使救过你的命,你是人不是? 我羞愧难当地放手了,双云撒丫子就跑,我又抓住她。 我比画着说,啊以过窝西纸。 双云说,行行行。 我心想妈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就答应? 我比画着说,以吃熬窝豁狠么? 双云说,我当然知道你说什么,你要我做你的妻子。 我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妈的这不叫缘分什么叫缘分?! 双云就这样做了我想象中的“妻子”,她能保护我,我却不能爱她,我每次都按例冲过去,抱住她,再被她挣脱开来,一边骂我一边跑远,啊她身上的味道,啊她头发的味道,啊我的心。 五年的光阴它匆匆过呀,没有谁能把它留。 我这五年没干别的,就是冲过去抱住她,用全部的力气吸吮她身上的味道,再被她推开,在众人哄笑声中痴痴地看她的背影——不,这不是我做的**的事情,我还在积攒火药,我在工程营发现了火药,就像我在心里发现了爱情,我积攒爱情和火药这两样事物。 双云想走这件事,是她告诉我的,有一次我抱住她,她一边挣扎一边回头在我耳边说,你把我弄走,我得回到我的族人那里。 所以我积攒火药和爱情,都攒够了,就可以来一下子了。 你可以爱一个人爱多久——炽烈地、认真地、无条件地?我不知道,我陷于爱情,完全丧失心智,心里只有火药。每天偷一点火药带出来,就像偷了一点爱情带出来。于是这天,我站在窗口,看着节度使大营,等着线香燃尽。 按照我和双云的约定,她借口出游,带着自己家族的仆童离开节度使大营,等到爆炸,她出城等我。咣当一声,爆炸了,节度使大营腾起黑烟,接着听到人远远地喊,哎呀烧起来啦。我捧着苦茶,一边啜饮一边等着,火势越来越大,满街都是嚎叫声,是时候了。 我飞身下楼,翻身上马,箭也似冲出城去,城门塞满了逃亡者,我催马狂奔,来到事先约定的地点——如你所料,双云不在,我在窗口看到她的那一眼,就是永诀。我站在那里等到天黑,也没有看见双云。燧州在燃烧,就像这个世界上*盛大的节日,我徘徊良久,左右无计,我烧了一个城,也没有得到她的爱情。 也如你所料,我返回了燧州,返回了节度使大营,我坐在*汹涌的火焰中,饱蘸笔墨,在已经燃起火苗的纸上写下我的爱情——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灰飞烟灭,各得其所……你走你的路,用我无法追赶的脚步,我也许将独自跳舞,也许——写到这里,我居然笑了起来,唉,爱情多么有力量。 公元905年,燧州烈火,三天不熄,此后燧州撤销建制,永远地,永远地从地图上抹去了,你都不知道有过这么一个地方吧。 样章3 一梦 1865年4月2日,张先生在斯文登路的酒馆外,喝醉了酒,跪在一个妓女面前求婚。当时的场面尴尬,事后更被传得不像样子,张先生很后悔,在家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以示惩戒,发誓再也不喝酒了。第二天,4月3日傍晚,张先生再次喝醉,人生彻底改变。 事情是这样的,他起床之后,想起昨天,略感耻辱,于是拿起手边的设计图来看。 张先生是一个设计家,他毕生精力都花在一件事情上,就是设计一个完美社会,从空中飞蝇的姿态,到摩天巨塔——万世平安大琉璃塔。这样说起来,这张设计图有多么大,你可以想象,大概有——反正很大,张先生家的四十六个仆人全部捧着设计图,还有十几米耷拉在远端的青砖地上。 张先生看的这一部分,叫做“大同天下飞鸟纵横之部”,是关于未来天空设计的,天空中有一些鸟,这些鸟叫做“天时”,是张先生理想中的飞鸟形状——其实比较傻,无非是移花接木,鹰嘴鸬颈鹤翅鹦尾,这就是小学生才会发梦的事情,张先生做得乐此不疲。 看着眼前的设计图,张先生心头烦躁挥之不去,皮肤表面汗水淋漓——半个钟点之后,张先生醉倒在斯文登路的酒馆门口,脑袋冲下趴在地上,脸旁边是呕吐物,呕吐物上方,赫然站着一只巨大优美的天时——这种傻鸟一旦从想象中走出,居然还真是优美绝伦。 张先生微微睁开眼睛,那巨大的天时低头看着他,鹰嘴里咕咕说了一句什么。 张先生没有听明白,因为此时,这个瞬间,他的耳朵里被巨大的声音填满,这声音粗听像是风声,再听——无数的呼喊声、兵车轰隆的声音、空气被撕开的尖啸混在一起,壮美而恐惧。 张先生挣扎着起身,站定,远处天际绯红。 张先生起身站定,远处天际一片绯红,身边站着想象中的巨鸟“天时”——1865年4月3日,张先生走进斯文登路的酒馆,事情悄然变化,张先生毫不知情,像往常一样占据窗边位置,酒保送上一碟毛豆,一壶春酿,张先生冷看四周,仿佛都是坏笑,于是张先生又喝醉了,醉得狠心,呕吐物狂喷而出,被一个青衣大汉搀扶着出了酒馆的门,门口就站着天时。 天时鹰嘴鸬颈鹤翅鹦尾,天时优美绝伦,站在泥泞的街边,低头看着张先生,说,哎。 张先生起身,远处天际绯红,四外轰鸣巨响,仿佛飓风刮过。 张先生问,这是什么声音? 天时说,你觉得呢? 张先生说,飓风刮过?但没有风啊,柳枝一动不动。 天时说,你看。 天时举起翅膀,指着酒馆门口,不知何时,酒馆门口站了几个人: 青衣大汉,白发少年,精壮矮子。 天时道,他们是接你来的。 张先生说,接我?去哪儿? 青衣大汉走过来说,张先生,我是陈青衣。这两位是徐柏筏和高艾子。 张先生坏笑着说,那我就是张弦笙咯。 陈青衣严肃地看着他,说道,张先生,你看—— 话音刚落,这三个人——陈青衣、徐柏筏、高艾子——身后,猛地开出巨大乌黑的翅膀来,比什么鸟的翅膀都大,羽毛乌黑闪亮。 张先生愣了,惊着了,蹬蹬后退几步,恍然了——你们是我想象中的完美人! 陈青衣微笑点头,伸出手来,手掌心,半透明,像美玉。 陈青衣声音温和,但不容置疑,来吧,张先生。 在漫天飓风般吼叫声中,在绯红的、血一样的黄昏之中,张先生被陈青衣接走。 将自己的手,放在陈青衣微凉的手中,张先生感到一阵放心,回头看看,徐柏筏和高艾子在不远处跟着,眼神相当鼓励。 再不远,是“天时”,忽闪着仙鹤的翅膀,拖曳着金刚大鹦鹉的尾巴……轰隆隆的声音依旧,周遭万物变得不真切……刺啦一声,赛热油锅落进了活鱼,暴起烟尘,远处人声海啸一般扑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张先生紧张,猛地想起,我这是要去哪儿? 我这是要去哪儿?他问,心中忐忑,生怕被劫持——要知道张先生是富翁来的,**的富翁。 陈青衣一脸严肃反问:你忘了? 张先生想,我忘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陈青衣指着远处——红云缠绕之中的高塔——说,你怎么能忘了呢! 我的妈呀,这是——万世平安大琉璃塔呀这!亲娘,万事万物,已经按照我的设计成就了啊! 成就啦!成就啦!成就啦! 陈青衣、徐柏筏、高艾子三人异口同声,已然看穿了张先生的心思。 于是乎看到巍峨——顶天了,**进了红云不能看见——万世平安大琉璃塔,塔下,转过街角,人群,人海,人的汪洋,手臂如林。 所有的人都是按照设计出现的“完美人”,完美人都好看精致,皮肤雪一样,牙齿贝壳一样,乳房苹果一样,翅膀雄鹰一样,手臂如林。 张先生想,哎呀,这时候,要是唐萤在,该多么的好——不能想,一想,唐萤就在了,站在人群里,站在升起的如林手臂之中,比真人好看,完美人嘛。 张先生一激动,想过去拽唐萤,但没拽到,自己已经被陈青衣送到一个高台上,面前陡然出现一个雕花的黄杨木麦克风,嘤嘤啸叫,如泣如诉。 说话说话,快。陈青衣鼓励道。 说什么呀?我没准备啊我。张先生一阵紧张。 随便说,想说什么都可以的。高艾子提示道。 “你们……吃了吗?”张先生试着说了一句,声音小,显得慌。 大声说!陈青衣大喝一声,这么小的声音谁能听到! “你们吃了吗!?”张先生加大音量。 呜——夯烟横哇会!夯烟横哇会!哇会!哇会!哇哇会! 人们回答了,重叠的声音像海浪,把张先生围住了,托起来,送上离地一尺的空气中,高空处有画外音响起:根据史料记载,自唐朝宝云禅师离地一尺以来,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二个离地一尺的人。 人们欢呼:呜——夯烟横哇会!夯烟横哇会!哇会!哇会!哇哇会! 张先生在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醒来,从污秽中抬起头,冷看四周,仿佛都是坏笑。 样章4 南良木匠 1 有个地方,叫南良。 南良有个木匠,20岁出头,长得俊俏好看。 南良好有个,磨坊,磨坊的老板娘也20多岁,长得俊俏好看。 2 木匠和磨坊老板娘两厢吸引,不止什么时候开始,就勾搭上了。恰逢磨坊老板去乡下收蓖麻瓜子葵花小麦,木匠和磨坊老板娘就趁这段时间日夜厮混在一起。 老板就快回来了,老板娘说,我丈夫要回来了,你可就别来了,免得生出什么事端。 木匠回家忍了几天,忍不住,就去找老板娘,老板娘吓坏了,塞给他一百多块钱,说,哎呀冤家,你别再来啦。 木匠就回去了——过了几天,又忍不住了,就又去了,老板娘不敢见他,委托了一个老太婆做说客,说,老板娘不能见你,让我转交你200元钱,算作一个了结,好不好? 木匠说,你想得美,她要不见我,让她等着,我用炸狼弹——南良是山地,多得是狼,村民家家都有炸狼弹,就是土炸弹——从她们家烟囱丢进去,炸死她全家。 人都说祸从口出,这话一点不假啊——老板娘思前想后,不敢隐瞒,把这事前前后后都跟丈夫交代了,丈夫说,好,让他来炸。 木匠还没来炸磨坊,磨坊老板已经带着兄弟舅子七八个人来找木匠,见了也不说话,冲上去按倒在地,将木匠双目剜去,脚筋割断。 磨坊老板、兄弟舅子,都抓了,判了。木匠盲了,残了。 3 春来时,盲木匠爬进县大院,要申诉,要上访,说判给他的赔偿太少,县里公安法院谁都知道是他先睡了人家媳妇,又要炸人家磨坊,纷纷拿冷眼看他,他闹了半天不见动静,就走了。 夏天,省城有消息来,说盲木匠在省城东风广场举着一个大木牌子喊冤,而且把话都往反里说:说磨坊老板睡了他老婆,又带人将他剜去双目,打伤致残。一时间同情的人围满盲木匠,有捐钱的,有捐饭的,还有帮着写状纸的。省城让县里出面解决,县里派了干部去省城,也举了大牌子站在木匠旁边,用高音喇叭辟谣,消除影响。 群众也就散了。谁知道这时候,斜刺里冒出一个老外来,把事推向另一个**去,那一端,又是一条人命。 4 老外,是外国人,在省城的医学院教书,路过这凄凉无助的盲木匠,见他实在可怜,就在广场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屋给他,又给些钱款帮他度日。 中秋节的时候,老外动员医学院的学生去帮助盲木匠,叫做“献爱心”,学生们就去了,男男女女,帮着浆洗缝补,把盲木匠拾掇得挺干净整洁,有个女学生,脑子不知道怎么激荡了一下,就跟盲木匠睡了,女学生跟同学说,这是恋爱了吧,这就是爱情吧。 盲木匠自然也是高兴的,生活陡然变了样子,他不知道女学生长得什么样子,但他一定是细细地摸了的。 盲木匠用绳索勒死女学生的消息,传遍了医学院,凡听到的,没有不浑身战栗的。盲木匠也战栗,但他盲着一双眼睛,残着一双腿脚,哪里都去不了,只有被捉的份,盲木匠说,我不能让她走,她走了,我的世界又陷入黑暗。 女学生要毕业实习去,临行前,洗洗涮涮,帮盲木匠换了床单被子里外衣裳,夜黑还陪了他睡觉,两人欢愉了之后,女学生沉沉睡去,盲木匠从身后摸出绳索来,摩挲着套上女学生的颈项,用力拉紧,不放手。 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可以留住女学生。 盲木匠被枪毙了,此时,距离他背着木匠家什,**眼看到磨坊老板娘,一年半的光景。 5 这事儿听着离奇,竟然是真的,就发生在南良。 一个过去的法官,现在的反贪局长给我讲了这个故事,这是我这一晚听到的三个故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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