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中国*美的书”获奖作品(精装版) 本书由著名书籍设计师朱赢椿装帧设计。设计灵感源于“破损斑驳的旧书”,喻指光阴的流逝。这本书的内容、外观皆为时间所打磨。时间碾过微渺的凡人,只留下一些终会被遗忘的故事。书中小人物被遗弃、被损害的命运,与封面设计的破旧感互为衬托。尽管如此,书和人都保留着自己的性格,以及在岁月之中,对善良和真挚的一些坚持。 在这本书里,你还会看见过去三十年中**代表性、*有时代气息的物品,比如小人书、“大前门”烟盒、磁带的歌纸、照相馆简陋布景的黑白照,作者的相片也从黑白逐渐过渡到彩色,伴随着服饰的变化,*终是人的变化。整本书*初是泛黄的纸张,*后是明亮的纸页,暗示着岁月的积淀。朱赢椿通过设计,将时间感、书籍之美、哀而不伤的尊严融合在一起。 作者简介: 申赋渔,作家、记者。著有《不哭》《逝者如渡渡》《光阴》《一个一个人》《阿尔萨斯的一年》等。先后在《天津日报》《杭州日报》《福州日报》《扬子晚报》《石家庄日报》等十多家媒体开设专栏。导演有《龙的重生》(中法合拍)《不哭》《寻梦总统府》等纪录片。曾任南京日报驻法国记者。现为南京日报“申赋渔工作室”主持人。 目录: 序一颗颗星,就是一个个人br 1979一个一个找肉的人br 1981一个撕光小人书的人br 1983一个寻找逃跑老婆的人br 1985一个爱上鞋匠的人br 1987一个谈恋爱被开除的人br 1988一个我叫他大舅的人br 1989一个高调唱歌的人br 1990一个想当诗人的人br 1991一个在雪地里徘徊的人br 1992一个在卖肉时写毛笔字的人br 1992一个断了食指的人br 1992一个卖玉米的人br 1993一个被当成小偷的人br 1993一个把我从拘留所救出来的人br序一颗颗星,就是一个个人<br> 1979一个一个找肉的人<br> 1981一个撕光小人书的人<br> 1983一个寻找逃跑老婆的人<br> 1985一个爱上鞋匠的人<br> 1987一个谈恋爱被开除的人<br> 1988一个我叫他大舅的人<br> 1989一个高调唱歌的人<br> 1990一个想当诗人的人<br> 1991一个在雪地里徘徊的人<br> 1992一个在卖肉时写毛笔字的人<br> 1992一个断了食指的人<br> 1992一个卖玉米的人<br> 1993一个被当成小偷的人<br> 1993一个把我从拘留所救出来的人<br> 1994一个没挤上火车的人<br> 1994一个有气质的人<br> 1995一个不谈琐事的人<br> 1995一个在轮船上聚了又散了的人<br> 1996一个卷进了碎尸案的人<br> 1996一个故意被捕的人<br> 1997一个变成了绅士的人<br> 1997一个半夜起来喝酒的人<br> 1997一个摇摆在理想与现实中的人<br> 1997一个玩失踪的人<br> 1998一个终于没能发表文章的人<br> 1999一个想做善人的人<br> 1999一个找寻小喇嘛的人<br> 2004一个捡了张百万支票的人<br> 2007一个追求人生意义的人<br> 2008一个自以为变态的人<br> 2010一个养了一只蚕的人<br> 2102一个设计这本书的人<br> 前言前言一颗颗星,就是一个个人。我一直相信,我是天上的某一颗星。这跟我奶奶有关。奶奶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 小时候,奶奶经常牵着我去给“看青”的爷爷送饭。所谓“看青”,就是在旷野里,用高粱秆和稻草搭一个“人”字型的小棚子,住在里面,守着地里的农作物,不要被人或者小兽偷盗。我 们陪爷爷说几句话,等他吃好了,爷爷拎着马灯去地里巡视,奶奶收拾好碗筷,牵着我,穿过乡间的夜色回家。偶尔会看到流星,奶奶就会站住脚,念一句“阿弥陀佛”。她说,又一个人走了。所以我从小就知道,天上的一颗星,就是地上一个人。 1988 年,我 18岁,没考上大学。正是收麦子的时候,我一声不吭地在地里干活。父亲知道了我的分数之后,就没再看我一眼。我没脸跟别人说话,而左邻右舍呢,也不搭理我前言一颗颗星,就是一个个人。我一直相信,我是天上的某一颗星。这跟我奶奶有关。奶奶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 小时候,奶奶经常牵着我去给“看青”的爷爷送饭。所谓“看青”,就是在旷野里,用高粱秆和稻草搭一个“人”字型的小棚子,住在里面,守着地里的农作物,不要被人或者小兽偷盗。我 们陪爷爷说几句话,等他吃好了,爷爷拎着马灯去地里巡视,奶奶收拾好碗筷,牵着我,穿过乡间的夜色回家。偶尔会看到流星,奶奶就会站住脚,念一句“阿弥陀佛”。她说,又一个人走了。所以我从小就知道,天上的一颗星,就是地上一个人。 1988年,我18岁,没考上大学。正是收麦子的时候,我一声不吭地在地里干活。父亲知道了我的分数之后,就没再看我一眼。我没脸跟别人说话,而左邻右舍呢,也不搭理我。在乡间,高中生是一种很尴尬的人。农民已经不把我们当成他们一体的了,我们是读书人。没考上大学,我们又只能当农民。可是又当不好农民。乡亲们说我们成了“半吊子”。高不成,低不就。废了。割麦子到后半夜,整个田地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腰像要断了,我丢下镰刀,躺在麦把上,对着夜空长长地叹一口气。满天都是星星,对着我闪闪烁烁。我忽然就想起奶奶的话。我想,我是哪一颗星呢?如果这会儿掉下来就好了。掉下来了,我就可以去见奶奶了。奶奶从来不会对我失望,她一定还是一脸的笑,慈爱地把我搂在怀里。 在家里呆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法呆下去,我去了城里打工。做过木工、油漆工,后来在江南大学的江南书屋终于找到一份我喜欢的工作,当图书管理员。1992年夏天,江南书屋又倒闭了。江南书屋在江南大学一幢教学楼的一楼,本来是一间教室。前面一半做了书屋,中间用高高的书柜一隔,里面一半是堆书的书库。我在书库的角落里清出一块地,放了一块木板,做我的床。江南书屋倒闭了,我既没有了工作,也没了住处。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像一条认家的狗,又回到这个已经没有了江南书屋的教学楼。我爬到四楼露天的屋顶上,铺上席子,盖个毛巾被,望着星空发呆。月光很好,星星就显得有些稀落。我一颗一颗地看着。很亮很大的,我摇摇头,肯定不是我。闪烁不定,活泼快活的,也不是我。我朝远处看,找最偏的,最小的,最暗的。我就想,如果人真的是一颗星星就好了。就可以一直挂在天上,既不用吃饭,也不用找住处,更不会看到白眼。想到有人会对着天上的星星翻白眼,我忍不住笑了。 离开无锡,我去了广东。几经辗转,在佛山南海黄岐镇的一家家具厂做搬运工。已经是秋天了,这里还是热,而且蚊子特别大,可以隔着裤子叮人。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把车间里的双人沙发、床头柜等等,一件件扛到三楼的仓库,或者把仓库里的家具扛到卡车上,每天如此。有天下午三点多,我抱着一只床头柜上到二楼,或许是有汗,或许是太累了,手一滑,柜子落下去,我赶忙伸出脚,让柜子砸在脚背上,幸亏这样,柜子只擦掉指甲大的一块漆。 黑而瘦的女监工立即跑过来,一边骂我,一边拿个小本子记录,扣我的工钱。她让我把柜子重又送回车间。我一瘸一拐地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不停地骂,却骂不出什么新意,无非是蠢猪、狗屎、贱人。我明明是个男人,她却骂我是贱人。 晚上躺在席子上,脚肿肿的,很疼,怎么也睡不着。我们睡觉的地方,是一个长长的仓库。人字形的屋顶,水泥地。地上一个挨一个铺着席子,几十个人,一溜排躺着。正对着我的屋顶上,有一个方方的,小小的天窗。我睡不着,就一直盯着天窗看。忽然看到一颗很亮很大的星星。星星一动不动,对着我,像要抛给我什么。我心里一动,并立即变得欢喜起来。或许,这就是属于我的那一颗星星了。 第二天一早,我离开了这个小镇。 我又流浪了许多年。一路上,我碰到了一个一个人。我常常想,他们也是一颗一颗的星星,或明或暗,或近或远,或大或小,他们高高悬挂在天幕,构成一个星空——我们时代的天空。而那些星星,也照耀着我灰暗而平凡的人生。 一个撕光小人书的人 从家到镇上有10里多路,有时候,爷爷会带我们去赶集。弟弟5岁,我8岁,我们边玩边走。到了镇上了,爷爷给我们每人5分钱,让我们去买烧饼。每次,我都费尽心机地说服弟弟,让他把钱给我去买小人书。一本小人书要七分到一角钱。 爷爷是木匠,手艺是方圆几十里最好的,只是年纪大了,已经70多岁,不过偶尔也有老主顾请他,打两把凳子,修补一下桌椅犁耙什么的。所以过年的时候,他还会有点钱,给我和弟弟压岁。大年三十,每人给1元。这可以买10本小人书。这么个大数目,弟弟是不会给我的,他给妈妈,攒起来,给他买一只书包,等他上学时用。爸爸妈妈也给压岁钱,可是过完年就会收回去。只有爷爷给的,才是真正的压岁钱。 对小人书的狂热,使我最喜欢夏天。先是可以采桑叶送给伯父,他养蚕。等到蚕“上山”了,卖了茧,他会给我几角钱。还可以摘桑椹,摘满一篓了,放在河水里洗,洗出桑籽,桑籽也可以卖钱。 平日里挣钱就不容易了,捡牙膏皮几乎是唯一的办法。我把捡来的牙膏皮卖给修锅匠。修锅匠不仅用烧融了的铁水补锅,还能把牙膏皮融化了,补脸盆、补碗、补搪瓷缸。因为常常跟在修锅匠后面乱转,村里人竟给我起了“修锅匠”的绰号。 我把挣得的每一分钱都买了小人书,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收集了100多本。 父亲很讨厌我看小人书,说这是不务正业,影响学习。所以我是偷偷地买、偷偷地看。所有的小人书,我用一块布包着,藏在一缸大麦的深处。装大麦的缸比我的个头还高。只有在确信无人的时候,我才会取出来,摊开,一本一本贪婪快活地翻着看。大多数时候,上学时,或者放学回来,我站到凳子上,飞快地把手伸到麦子深处,摸到包裹了,随便从里面抽一本,飞一般跑掉,躲到一边再慢慢地反复地看。每一本我都喜欢。 小学即将毕业,同班的同学借了我一本小人书,我已经向他要了好几回,他不肯还。终于在一天放学之后,我们打了起来。我们在一块成熟了的麦地里扭打成一团,麦子一圈圈倒下,无数的麦粒被踩踏进泥土。远处同学的父亲闻讯赶来的时候,同学正被我死死地压在身下。他把我拎起来,给我两个耳光。我疯一样朝他扑过去。他一只手揪住我,一只手去解我的皮带,想脱下我的裤子,羞辱我。我两只手死死地抓着皮带。挣扎当中,他的手被我劣质皮带的铁皮龙头划破了,鲜血直流。 他一脚把我踢倒,捂着手,领着儿子朝我家走去。我绝望地坐在地上。我知道,我完了。从来,只要有人到我家去告状,父亲不管青红皂白,总是狠狠地揍我,表明他不是一个“护短”的人。 天黑了。我刚进家门,就被父亲一把揪住头发,在门上乱撞。我一声不吭,倔强地站着,既不讨饶,也不逃跑,只是因为疼痛和委屈,无法忍住眼泪。 父亲突然放开我,跑进房间,几乎一秒钟就拎了装着小人书的包裹冲出来。他扯开包裹。我的心停止了跳动。 他把所有的小人书倒在地上,拿起一本,撕掉,再拿起一本,撕掉。嘴里朝我吼道:“我让你不学习!让你看!让你打架!” 从他撕掉第一本小人书时,我心底像有一根弦,突然就断了,大脑一片空白。接着,像被凉水浇过,浑身冰冷。我听不见父亲在喊什么。我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迷蒙的一切变得清晰了。100多本小人书,变成了一地碎纸。 整整一个月,我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起床、吃饭、上学、放学、吃饭、睡觉。 那天放学回来,爷爷背对着我,坐在夕阳底下门槛外的小板凳上。在他的左脚边,是一堆已经撕碎了的小人书的碎片,右边是一盆浆糊。他的膝盖上放着一块木板,他把撕碎了的小人书的碎片在木板上拼好,然后用粘着浆糊的小纸条贴上。一页一页贴好之后,按页码排好,再用针线缝上。他已经做好了一本,他还在做着。我呆呆地站在他的身后。爷爷弓着腰、低着头,拼着、贴着,用粗糙的手指细细地抹平,不肯留下一个皱褶。 “爷爷。”一个月来,我第一次开口说话。爷 爷抬起头,一脸慈爱的笑:“放学啦!”我没有拿爷爷做好的小人书。我再也不看小人书了,小人书永远离我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