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骑士》是一幅70后的江湖游踪图,历数家谱寻根,幻想马背游民,驰骋中原集市,上房点炮揭瓦,只差征战沙场。潘采夫以其敏锐的触感和惊人的记忆力,将消失中的乡野趣事、民间风俗一一讲述,下笔如神,生动有趣。令人,捧腹大笑。《十字街骑士》是一场直抵内心的文化较量,农村孩子,小城长大,省城求学,京城谋生,两年旅居苏格兰。多种文化在一个人的经历里相互冲撞、自由生长,既拉扯争抢又安然并存,仅描摹日常,就智趣无穷。发觉,文字成精。《十字街骑士》以赤子之心为七〇一代书写,缅怀却不伤感,戏谑却不鞭笞,带有对乡土的依恋和对时代的敬意,是为作者的洞见与超脱。 本书简介: 十字街,一张历史留存的标签,标记着这片土地上的迎来送往、苦难挣扎。所以每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方,都有十字街的存在,它们记忆着乡村的没落衰败、城市的肆意繁盛以及每一个时代的开始与终结。而我,跟随父亲进城的农村孩子,被父亲奋力一搏,推上了疾驰的时代列车,从乡村到小镇,从小城到省城,从京城到国外,如同骑士,放纵感官,驰骋欲动,但若回首,那个骑着老母猪在十字街上巡游的孩子,永远在那儿。迁徙、流散、悲欢离合,我们赶上了一个时代,我们应当为它注解。一幅70后的江湖游踪图,一部变革年代共通的家族史,一场直抵内心的文化较量。把经历当作线索,抽丝剥茧,在看似水到渠成的过程里,感知时代脉搏的鲜活和血液流淌的残忍。这里没有逃避,只有缅怀和面对。附:丛书简介一个持续了8年的酒局集合了六位酒客和数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个开通仅1年的公众号(六根)成为文化圈子内交口称赞的内容大号六个人,六本书李辉《雨滴在卡夫卡墓碑上》叶匡政《可以论》韩浩月《错认他乡》绿茶《在书中小站片刻》潘采夫《十字街骑士》武云溥《生如逆旅》六根通知六个人在一块能做些什么?去大漠单挑黑风双煞,缺一个韩小莹,摆阵法叫板黄药师,少了个孙不二;去乡下保护村民麦子,凑不够七武士;从天山下来没有飞红巾;去打蛇精丢了个葫芦娃;竹林里喝点酒不见了醉刘伶。就是想认真开个会,仍旧是少一人。于是六个人只好喝酒。这酒局的年份,从猴年开始,到马年结束。谁约的局?早已湮灭不可考,隐约记得李辉拎两瓶老酒,往桌上一掼,时间就开始了。起初每月一喝,但男人生理周期无章可循,兴之所至,呼朋唤友,陋巷偶遇,小局亦成,全无定数。这六人,有人办报,有人写文,有人编书,有人吟诗,多儒冠误身之辈,皆啸聚哄散之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根不净,酒局就叫了六根。遂约定,开一账号,也叫六根,写游山玩水文字,贴吃喝玩乐文章,听百年历史回声,每周六篇,周日休息。人非一品,行为二流,文无定法,只求好玩,乃老男人的初心。壶里乾坤,杯中日月,其拽文曰:醉能同其乐,醒能著以文者,六根也。六根者谁?曰李辉,曰匡政,曰绿茶,曰浩月,曰采夫,曰老武。 作者简介: 潘采夫专栏作家,原名李耀军,生于1976年,河南濮阳人,农村孩子,小城长大,省城求学,京城谋生,两年旅居苏格兰。毕业于郑州大学,先后就职于河南日报、青年时讯、新京报、南都周刊,直至媒体无声,再无栖身之地,遂随波逐行,跃然网上,现任职于小猪短租。曾任中国之声特约评论员,风声日紧,为多家媒体撰写专栏,夭折者多,现为博雅小学堂主播新闻、足球栏目,不唱赞歌。勤于梦幻,惰于行动,身材丰满,著作低产,十年只有《贰时代》,《十字街骑士》为第二本。 目录: 小濮州,小不丢003形如凤凰的村庄009李世民帐下一牙将013老爷爷外号诸葛亮016十字街骑士025消失的集市033杏树上的国王040关于过年的记忆045吵架风情画051农村人的死法057饥荒年代的影子061多少英雄埋没在草泽065一座32岁的城市071那些被我玩过的古迹077城市风流史086河南话里的灰色幽默092俺本是老天爷他干爹097关于郑州我想说的不多113没有教父的日子123北京有个十字街135长安街上无人家141我的报馆生涯146和自己私奔157苏格兰群星闪耀时163千年不绝的「Freedom」172我爱的一个英国老头儿178背着野餐去游行183谁打英格兰支持谁192理智与情感195爱吾师还是爱真理200文艺青年的耶路撒冷212《勇敢的心》里的苏格兰符号219海边的社会主义小镇223告别大草坪227代跋出中原记230 前言很多年前,六个老男人凑到一起喝酒,没想到喝完了两届世界杯,至今还是有滋有味。看来不管多不靠谱的事,只要坚持做上8年,就真的成了个事儿。去年,可能是绿茶的提议,说咱也潮流一下,成立个微信公众号吧,名字就叫六根,取“六根不净”的意思。酒酣胸袒的时候,随便提议,也就随便通过,2014年6月6日那天,“六根”正式开张了。我以为做不了太久,尤其有我这样的“拖拉机”,什么事都能给拖得没了心气儿,我果然也总是最后一个交稿。谁知李辉并不信邪,他每周率先交稿,然后就在群里挨个儿敲打:“某人又要拖后腿了呀。”数次青黄不接、纪律涣散的时候,都是李辉“胡萝卜加大棒”,为六根注入一股真气。另一个不信邪的是绿茶,李辉是能催,绿茶是能撑,他的工作量是最大的。由于精通微信公众号技术,绿茶被迫成为唯一的发稿机,不管在家带小孩,出门当评委,还是出差给文艺女青年开讲座,每天都得盯着我们要稿,做这份非常熬人的苦差事。正是靠着李辉和绿茶的绵绵内力,六根竟然走过了将近一年,还能一次出六本书,对于一个松散的酒友联盟来说,真是意想不到的成绩。这可能也是我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件小事。在我的六根文章里,我最喜欢的是写家乡的文章,儿时的趣事、小濮州村的风土人情、濮阳历史上的风流故事,这些小文也往往能引起回响。今年大年初一,我回村子给长辈拜年,一个同岁的堂叔找到我,说:“我订了六根,常看你写咱村,二麻子那事儿你记错了啊,那天晚上还有我呢。”堂叔和我同岁,从小一块儿长大,现在延安给人开车,六根上记载的故事,把我们分道扬镳的人生瞬间拉了回来,我俩站在十字街头当年我爷爷的饭铺门口,笑嘻嘻地回忆当年一块儿玩闹的生活。当时我就寻思,要多写一点儿我的村子,多写一点儿小城濮阳,那是我出发的地方,也是在心里回去的地方。那些从来没人关注却被我提到的人、早已破败而我又去重访的故地,生活在这里的他们对我的文字,能体会到格外的喜悦。所以这本书的主题,就成了一个“70后”的江湖游踪图,小濮州、户部寨、濮阳、郑州、北京、爱丁堡,从乡村到小镇,从小城到省城,从京城到国外,一站也没有落下。我这个跟着父亲进城的农村孩子,被奋力一搏的父亲推上了疾驰的时代列车,这才有余力缅怀衰败的乡村,而不是困在乡村中衰败。父亲失去考大学的机会,在村里当民办老师,“文革”后考上师范,从村里小学、中学教师到乡里小学校长,三十多岁去城市应聘到老师,在小学校长的任上筋疲力尽;我在城市里上小学,到省城读大学,到京城成家定居,似乎也达到了我的极限;我的女儿在京城上小学,和妈妈去国外读书,在欧风美雨中成长,又是另一番景象。这看似水到渠成的过程,却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小小史诗。其中最艰难的一步是走出农村,提供了第一推动力的父亲,是一个小家族历史中的“牛顿”,他改变了一个家族的命运,付出的代价也最为惨烈。他的功勋与痛苦,不下那些横卧于战场的英雄。很多和我同时代的人,从我们家,应该能找到自己的影子,因为我都赶上了。这本书并非写我的经历,经历只是一个线索,我写的是生活过的地方。绿茶说,我这本书可以叫“从小濮州到爱丁堡”,我想到的是“十字街骑士”,以纪念那段骑着黑色老母猪在十字街上巡游的时光。小濮州有十字街,北京也有个十字街,那是北京的两条中轴线。历史够悠久的地方,都会有一个十字街,它是古代中国的地理图腾。但三十几岁的濮阳没有,现在的郑州也没有,郑州看上去像河南特产的吊炉烧饼,上面撒满了芝麻。感谢李辉和绿茶,还有叶匡政、韩浩月、武云溥;醉能同其乐,醒能著以文者,六根也。谢谢维娜和段旭,帮六根做了那么多事情。谢谢这套书的编辑杨爽,为这几本也许不畅销的书付出心血。感谢小濮州村的长辈田同学,他曾在濮阳县人大做过文史工作,对濮阳和小濮州的历史如数家珍,为我提供了巨大帮助,并一块儿干掉了一瓶白酒。谢谢孔夫子旧书网,我从那里买了几十本关于濮阳的老书,有些书已经很难找到了。感谢父亲和母亲。我把这本书献给正在苏格兰求学的妻子和女儿,爱你们。 醉能同其乐,醒能著以文 作者绿茶 一 六根者谁? 李辉、叶匡政、韩浩月、绿茶、潘采夫、武云溥。 六根何来? 约8年前,天津作家杨显惠来京,之前采访过杨老师的武云溥组织了一个饭局,席间有李辉、韩浩月、潘采夫、武云溥、绿茶等,大家相谈甚欢。饭后李辉提议,这个饭局以后醉能同其乐,醒能著以文作者绿茶一六根者谁?李辉、叶匡政、韩浩月、绿茶、潘采夫、武云溥。六根何来?约8年前,天津作家杨显惠来京,之前采访过杨老师的武云溥组织了一个饭局,席间有李辉、韩浩月、潘采夫、武云溥、绿茶等,大家相谈甚欢。饭后李辉提议,这个饭局以后定期举行。就这样,一个不定期的酒局就形成了。不久,叶匡政加入酒局,形成了后来固定的六根酒局。二一件小事坚持多年就成了事,六根酒局8年下来已成习惯,个把月不喝一顿就酒瘾泛滥,只要不是两个人以上出差,我们总能找到喝一顿的各种理由。谁出书啦,祝个贺;谁出国啦,送个行;谁生日啦,喝个酒;谁有娃啦,认个老……这几年,我除了六根酒局其他时间从不喝酒,所以,尤其珍惜每一顿酒。8年来,细算下来应该喝了小100顿酒,如果把喝酒的馆子记录下来,会是一个不错的北京东部喝酒地图,遗憾我们从没记录。经常在酒局上,会聊起哪儿哪儿饭菜不错,哪一顿酒局谁醉过,又一起在哪儿喝酒看世界杯、欧洲杯以及各种杯。我们不挑食不挑酒,要的就是那种把酒言欢的状态。每次酒局李辉一般会带上两瓶好酒,我们酒量都一般,两瓶喝完正好合适,但通常这时候酒兴正浓,聊意正嗨,再补一瓶,喝到微醺。六根是个开放的酒局,几乎每顿都有朋友列席,先后参加过六根酒局的朋友几年下来应该不下百人。张维娜和段旭两位美女由客而主,成了六根酒局核心喝客,她俩的加入让六根酒局有了更多欢乐的要素,不再是几个老男人傻喝。而且,她们也为六根做了突出的贡献,六根公众号的logo就出自段旭之手,维娜一度任六根公众号执行主编,编六根公众号很长时间,后来因为工作繁忙卸任。赵勇力和老武是发小,被老武“忽悠”来北京后,也频频在六根酒局喝起来,他话少,但酒量大;最后加盟六根核心吃客的是“醉醒客”丛书责编杨爽姑娘,她为我们几个老男人的小书稿真是操碎了心,最终,大家所看到的觉得好的都是杨爽的功劳,不好的地方都是我们自己太拖沓或小书本身的不足。三2014年5月的一次酒局上,我提议开通六根公众号。当时,大家貌似喝得有点迷糊了,被我酒后一通忽悠,竟个个举手赞同,恨不得当即立刻马上就开个号来玩儿。这一晚,基本上被我折腾成公号日,想了一堆名字,什么“酒嗝”、“五六七八酒”等等。最后,李辉提议的“六根”获一致认可。乘着大家酒后爱逞强的劲,把活都安排下去。老武注册公众号,段旭设计logo,潘采夫写卷首语,绿茶编辑后台,每个人攒一堆稿子备用,这事儿就这么熙熙攘攘地定下来了。当天晚上,老武就把公众号注册了;第二天,李辉就发了一堆稿子给我;第三天,段旭就把logo初样发群里讨论;第四天,潘采夫把卷首语写好了;剩下的拖拉机们,就假装自己那天晚上喝多了,啥也没听见。还好我有十几年编报纸催稿的经验,每天在六根群里喊杀,在六目睽睽之下,总算有一搭没一搭地来了一些稿子。2014年6月6日,六根公众号正式上线,六根酒局第一次这么任性地给自己找了个喝酒的由头。我们按年龄排列六根更新频次,周一李辉,周二叶匡政,周三韩浩月,周四绿茶,周五潘采夫,周六武云溥,周日,六根荐书。四头根李辉,是六根的精神领袖。最靠谱的代表,从不拖稿,每次周一刚推完他的根文,周二就发来下周的根文,然后在群里喊“已交下周一根文”,这时候其他几篇本周的根文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除了交稿靠谱,李辉的稿子也最是靠谱,“脚根”系列更是独一无二,描绘他这些年寻访过的名家故地,国内外走透透,带给人完全不一样的行走体验。李辉稿件最大的优点就是,一个压缩包内,文图齐备,解开来直接往后台一编,不到半个小时就齐活。那些独家收藏的老照片更是弥足珍贵,比如写萧红那篇,端木蕻良题赠给李辉夫妇的“黄金时代”四个大字,现在看来是不是冥冥中的巧合安排?尤其突出的是,李辉交稿很有媒体人独有的对时效的敏感,如果是旧文,都会加上前言,描述选登该文的理由,没有编辑不欢迎这样的稿子,几乎你能想到的,辉爷都替你想到了。叶帅叶匡政写诗写时评,文章产量之高让人惊叹。但他通常十天半个月不在群里露面,各种催稿对他无济于事,必须再短信确认一下。然后,他会一口气发过来一批,在群里@你一下后,又隐身不见。但每次酒局通知在群里发布后,他马上会露脸说:“我去我去。”然后,通常是后半局才匆匆赶来,因为他每天饭局太多了,赶场是常态。他的文章比较高大上,各种儒家各种古典,时评也能让他导到几千年前去说事儿,通篇读完云里雾里,又觉得特别有道理。读他的文章我最关注如何从中找出配图的关键字,往往读好几遍不知道如何配图。最后只好找一张诸子老人家的图了事,毕竟文中引用了不少这些老人家的话。韩浩月我喜欢叫他老浩月或月老。有一次我编六根荐书,不知怎么着就把他的名字打成“老浩月”,发出来后我一个劲儿赔不是,没想到他倒挺美,久而久之我们就叫开啦。他撰文产量可能是六根里最多的,专栏所涉无死角,时评、情感、书评、鸡汤,没有他不能写的。因为存量足够,又加上每天还在不断新产,所以,他的根文从未断过,有时候还会替其他拖拉机手顶文。再一点,他是唯一能把文章编好放在后台素材库的,我只需点一下推送就可以。有时候我会行使一些主编权力,修改一下标题,他的文章里能抽出很多好标题,就像“老男人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这一类标题,都来自他的文章。曾有一段时间,我把他所有的文章都改成“老男人系列”标题,那组文章的阅读量都比较可观。难怪,他那么喜欢老浩月的称呼。潘采夫是最不靠谱代表,他其实稿量也不少,存货丰富,但就是不交稿,说什么主动交稿存在感多差啊。想当年,他编《新京报》文娱时评版,基本上就是下午两点开完选题会,6点要把版编出来,他就是习惯这样的节奏,早交稿他心里觉得慌。当年,我们一起在报社服务时,有一些约稿上的交集,通常是我帮他约稿,比他还着急。记得每次有重要历史题材电影上演,不等他催,提前几天我就跟杨念群老师约稿,然后,等他找我约杨老师稿时,稿子已经妥妥地在我邮箱里了。这位小濮洲的十字街骑士,一不留神骑到爱丁堡去,写的小濮洲和爱丁堡随笔都特别好看。异域文化的交叉让他文风大变,他也成了我不太认识的爱丁堡骑士和小濮洲绅士。武云溥是六根中的“80后”代表,当年我在报社时的最佳搭档。把选题交给他特别放心,到排版日他稿子自动到邮箱里,可以不用编辑直接下版,大小标题全都有模有样,甚至字数都差不离,也校不出什么错字,就这么靠谱。离开报社后,这些年他尝试了很多工种,同时升格为奶爸,产量严重受影响,也成了著名拖拉机手。早期的文章现在读来还是文笔绚丽、内容扎实。不久前汪国真去世,他捞出早前的采访稿,可以说是那几天最有分量的文章,刷屏朋友圈。后期从事商业报道,写了很多有质量的非虚构报道,但我对商业无感,还是觉得早期文章更好。他发烧各种电子产品,对各种最新的网络应用也精通无比,唯独对微信公众号完全无感,口口声声说要接手六根主编之职,至今没见他在后台有动作。老武老比画,真枪见功夫,哈哈。我自己个儿嘛,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把我推为主编,我就“主要负责编”。本来写文章就少,这些年做了奶爸更是笔耕迟钝,又因为开了一堆公众号,给自己挖了好几个大坑,每天都处在从一个坑到另一个坑的艰难跋涉中。五2014年10月,全职奶爸两年后我再次成为上班狗,加盟了中信出版集团。一来二去认识了美女同事杨爽,她是中信去年最畅销图书的执行策划编辑,在百万级以上。我向她推荐了六根公众号,她看了表示有点喜欢,然后,我不怀好意地向她提出想出一套六根丛书,以为她会当即否掉。因为他们分社以出版畅销书为主,像六根这样的小众书肯定不是她们的菜。没想到的是,她对六根丛书挺上心,让我们交了一些样章就开始走起了选题流程,更没想到的是,选题居然通过了。我们专门组了温州大排档酒局,把“百万大编”杨爽请来。这一顿美坏了六根,第一次消灭了5瓶白酒,好像600万正在向我们招手一样。酒过六巡,签了合同,六根丛书正式启动。之后的每顿酒局,我们有了更明确的主题和由头。一顿商量截稿日,一顿商量丛书名,一顿合计书名,一顿描绘宣传方案…关于过年的记忆我从记忆里淘出的这些残片,大约都在30年前了,也就是20世纪80年代。那也是农村的黄金10年,短暂的复兴之后,漫长的衰落就开始了。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春节可不是大人的节日,它是为小孩子准备的。年三十的村子是属于小孩儿的,没有大人来管我们,他们突然全不见了。戴个火车头帽子,缀有红五星,蹬一双新做的棉鞋,在村子里晃荡着熬五更。那时候的鞭炮没现在响,温和、悠长,零星地从远处飘来,像老人打着绵长的带着尾音的喷嚏。家家户户的门墩上插上了红蜡烛,烘着门上贴的秦叔宝和尉迟敬德。门墩上的蜡烛,想拔哪根拔哪根,拿着放鞭炮,但没有拔根香头用着顺手。比蜡烛更老一点的,是用竹签裹上棉花,放进羊油里浸透,直接插到门墩上点着。小孩儿兜里揣着新钞票,几十张一角的小票,腰包鼓鼓,在小卖部里昂首挺胸,店老板再也不敢随便赶我们走。我们只买些拉炮、摔炮,还有滴滴筋,二踢脚不敢买,有的小孩拿着放把手指头崩掉过。买了鞭炮放在铁罐头盒下,看谁的炮能把盒子崩上房顶。有孬孩儿把炮插到街边的猪粪里,等大人路过,偷偷点着就窜。大人中了埋伏,新衣服“遍体淋屎”,怒吼着一直追到村外庄稼地,但追上也不会打一顿,大过年的谁好意思打小孩儿,再说也打不疼,个个像穿了棉花包。最绝的主意是把炮塞到猪的屁眼里,猪在圈里嚎一个除夕夜,往往招来妇女恶毒的咒骂:“恁个驴吊日咧,恁个卖尻咧,恁生了孩子都没屁眼儿。”和着零落的鞭炮声一起飘在村子上空。爷爷在十字街开了个饺子铺,兼卖烧鸡,三十晚上没人,曾有小孩往锅里放过鞭炮,想看看能把锅盖顶多高。爷爷派我和四叔看店,正百无聊赖,店里歪进来一个人,是我们村的老光棍,叫二麻子,听大人说在城里当小偷,每年春节回村一次。这次在哪儿喝醉了酒,骂骂咧咧地进来,咣当摔到灶火前的草灰上,狗日驴操地骂了一阵,唤我和四叔过去,拿出一张5块的大票,要给压岁钱。5块是个天文数字,我俩不敢要,他就大骂不止。二麻子在村里辈分高,从我骂到我爹,又骂到我爷爷。我和四叔恼了,低头一合计,反正是他硬要给的,不要还骂我俩的爹,不要还想揍我们,那就要吧。我们先给二麻子磕个头,给他提前拜年,他就把钱塞我手里,脸上很高兴的样子,我俩也很高兴,就又多磕了一个,唱戏样儿喊着“二麻子爷爷过年好啊”,磕个头又不花钱。我们派二麻子看守饺子店,反正他已经呼呼大睡,没法儿不听命令,然后率领南街的小伙伴买空了供销社。满兜装着鞭炮,掏出一支问小伙伴:“那你听我的不?”“听你咧!”“那给你一个响的。”后来回村里拜年,一个堂叔玉龙说我的记忆不准确,那天晚上他也在,还有其他几个孩子,而且钱也不是5块。我问二麻子还在不,他说早死了。一般过年放鞭炮,过十五放焰火,主要是“呲花”、“汽火”跟“地出溜”,这几样我只知道土叫法,我们那一带的人才懂,不知怎么写。汽火是往天上飞的,不过我们喜欢让它贴着地面飞。有个十五晚上,我顺着十字街放了一支汽火,结果飞进一群小闺女群里,把其中一个小闺女的新年衣烧了个洞。她哭着把她娘拉出来,满大街找我赔衣服,我吓得面无人色,四处躲藏,那个十五没过好。初一得起五更,天不亮先起来放挂鞭,把饺子下锅里,给门外的老天爷点两根蜡,锅台上的老灶爷也点两根,把院门打开,门墩上再续两根蜡烛。这些准备就绪,大人把出锅的饺子盛一碗,放在家谱前面,上面放双筷子,放两大块红烧肉,然后开始“愿语愿语”,也就是祷告祷告,邀请住村头坟地里的先辈的魂儿回家。我们在旁边跟着学:“老爷爷,老奶奶,过年了,回家来吧,跟俺一块吃点饺子,院门都开着,别忘了回家的路。”我们屋里供着家谱,其实是大块白布,李家逝去的先人都写在上边,挂在堂屋墙上。大人在家谱前放上糖和梨膏(也就是蔗糖)。天还没亮,看树和人都是黑影,这时院外响起脚步声,几十个人走进来,进门先给家谱磕头,再一侧身,给守着家谱的老人磕头,老人就站起来做搀扶状,说“别磕了”。磕头的人顺势起来,老人给大人递烟,给小孩拿糖。我就加入这个队伍,去给下一个家谱磕头。天色蒙蒙亮,街上很安静,没人放鞭炮,说话的也少,能听见噗噗踏踏的脚步声。在街上碰见老人,这个队伍乱哄哄地跪下,给老人磕个头,老人照例说“到家喝口水吧”,“不了不了,还得磕几家”。村里哪个屋子有家谱都有数,走过一遍天明了,大人耳朵上夹满了烟卷,小孩四个兜里都是糖果。队伍里从来没有女的。中午家家吃饺子,但饺子出锅以后不能立刻吃,得先送饺子。大人一碗碗盛好,小孩儿端着给邻居送,邻居收下饺子,再押回来一碗自家的饺子。胡同里撒欢儿跑的,都是送饺子的孩子。有的赛起跑来,脚下一绊,一碗饺子撒在街上,赶紧捡起来吹吹土,扒拉扒拉泥儿,举着碗再往家跑。一通跑下来,自己家的饺子全跑到别人家碗里,而自家的饺子筐里,摆满了各家媳妇的饺子。而我们家的饺子,是公认南街最好吃的,因为我们家是世代卖饺子的,样子好看,馅儿调得香,舍得放肉。我爹我娘边吃边逐一点评,“你姨老娘包了这么多年就没好吃过。”“那谁家真会过,里面全是白萝卜,不舍得放肉。”“谁家的馅儿就没调准过,齁咸。”“你那个奶奶包的饺子大得像鞋底子。”“这是谁家的饺子?尝一个,哦,新媳妇包的吧,以前没吃过,手艺不孬。”吵架风情画小时候,村里人喜欢听评书,听《说岳》《隋唐演义》《三国》《三侠五义》等,那时候喜欢两种人,一种是能打的,如杨再兴、高宠、陆文龙、李元霸,一种是能骂的,如翻江鼠蒋平、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卖耙子的程咬金等,尤其后一种,翻动三寸不烂之舌,把死人说活又把活人说死。能打的死得都早,白玉堂、杨再兴、罗成、高宠、李元霸哪个不是死于非命,而能骂的都长命百岁。这种评书的源头,就是古代老百姓的口口相传,所以,相信我的先辈们对吵架这事喜闻乐道,而我的乡亲们吵起架来,也有一种传统民间文化的底蕴,他们是北方平原上的语言大师。农村人吵架的时候,一般会在两件事上侮辱对方,一个是当了对手的父系长辈,从血统上羞辱了对手,另一种是占有或侮辱了对手的母系长辈。第一种比如,小孩子吵架的时候,会骂“我是你爹”、“你是我的巧外甥”,小孩会反击说“我是你爷爷,是你老爷爷”;第二种则会说“日你娘”“靠你姐”“你个驴日的狗操的”之类。反而极少对对手本人进行攻击,因为个人是无足轻重的,农村还残留着一点点宗族的文化传统,剩一点古代纲常伦理的影子,成为对方的直系长辈,意味着对对方地位和尊严的摧毁。明代李自成起义的时候,曾提过一个口号:“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可知农村这两种吵架形式,是相当具有杀伤力的。也有使用俚语的,这个算是比较温和的吵架。我在村里有个邻居,弟兄几个相继成家,谁养娘就成了一个问题。老娘在其中一个儿家住的时候,由于受媳妇的气,就要换一家住,儿子听到后对他娘说:“你走吧,你走得快,来得疾,腚沟子磨掉一块皮。”有个媳妇创下了本村一个纪录,据说她有段时间,每天吃过早饭,就去公公家门外大街一坐,语调悠扬地骂一个上午,然后拍拍屁股回家,给地里回来的丈夫做午饭。后来老公公在屋子里上吊了。也怪哉了,在我的儿时记忆里,村里吵架最凶的、打架最狠的,往往是兄弟或父子,有个儿子曾一铁锹拍在他娘的腰上,铁锹把都折了。在古代这是大逆不道,村里有宗祠,受欺负了可以去哭诉,找本村士绅和长辈去说理,那个不孝儿子也许会被打个半死。随着乡村道德体系的解体,这样的事只好找领导,但领导哪管得了。农村人商量事情,好说好商量的时候不多,我很少看见他们耐心地讨价还价的,往往是一言不合,或者不合己意就想掀桌子走人,农村人叫“不说理”。村里的耕地若干年一动,随着闺女出嫁儿子结婚家里死人,大家重新分耕地的数量,强势的人即使闺女出嫁了,也往往就是不让出耕地,弱势的要么忍气吞声,要么苦苦哀求,或者以泼皮之姿要与对方同归于尽,以求对方稍稍让步。这个时候,平日嘘寒问暖的邻居翻脸就成了仇人。小时候,村里有一家儿子多,欺负了邻居,有天晚上,那个遭到欺负的邻居就在街头大声哭诉,招徕村里人听他讲述冤屈,让老少爷们儿评评理,但公共舆论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两类事情的解决,最终都会依赖两种办法,一种是村支书村长出面,主持正义或和稀泥,把双方压下去,另一种是双方召集各自的家族势力,开始威胁武力解决,直到一方屈服为止。这两种办法,一再被证明是解决问题的终极之道,落败者忍气吞声,获胜者公然侵占,权力和拳头,在乡村是最受人敬畏的两样东西。我长大后住在京城,天子脚下,皇城根边,吵架自不会像我们村那么野,北京是文骂的大本营,老北京人骂街就像说对口相声,相当精彩。有一次坐公交车到东三环劲松,一位女乘客与女售票员发生了口角,女乘客一直骂个不停,女售票员突然对司机说:“大哥,咱们怎么开到动物园了?”司机很配合地回了句:“没有啊,你说什么呢?”女售票员微笑着说:“没在动物园啊?那我怎么一直听着驴叫呢?”全车乘客哄堂大笑。这么精彩文雅的骂街是我平生仅见,也让我对北京的售票员特有好感,人家就是大气。吵架是一门语言艺术,跟二人转、相声、小品一样,这些都是北方人的绝活儿,没南方人什么事,尤其二人转和相声,那种拐着弯以当别人老舅为乐的穷开心,就是老时候街头吵架的翻版。我在南方的城市里,很少见到吵架的。随着时代的进步,这门手艺在北方也逐渐不景气了,原因在于,跟拿刀砍相比,吵架实在是一个太过文明的活动。有时候你真不敢跟陌生人拌嘴,因为你不知道他们的耐心能持续几秒,每个人都像个炮仗,还是手里拿着就炸的那种。小濮州民风不太淳朴,虽然属不上彪悍,也多不是吃亏的主。大约十来年前,我在北京一家小报工作,突然接到河北廊坊的电话,我们村里人打来的,气急败坏地说:“快来救我们吧,恁叔叫抓起来了。”原来村里人去廊坊干建筑,干到收麦准备回家,谁知南方包工头不给开工资,几个人实在没办法,就合计把包工头捆起来抓回河南,让包工头家人拿工资去赎人。绑票行动刚要实施,包工头见势不妙报了警,派出所出动警车把农民工给抓了。于是他们火速给我打电话。我当时是报社的广告业务员,没办法,哆嗦着拨通派出所电话,开始假冒记者:“我是《中国青年报》的记者,有人爆料说你们扣留了讨薪的农民工,让你们所长接电话。”很快所长的声音传来:“现在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请中央的记者放心,我们马上把农民工放了,再去把包工头扣下,不发工资不让他走,绝对不让农民工受委屈。”但我们村的李殿奎不需要帮忙,某年他在河北干活儿,包工头欠薪跑了,他们就四处捉包工头,终于有人发现包工头下榻的旅馆,李殿奎率人包围旅馆,等到半夜,大喝一声“农民工讨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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