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十七岁离开故乡石门湾,入杭州省立**师范学校学图画、音乐和写作。二十四岁在浙江上虞白马湖畔春晖中学任教时开始写散文随笔。二十七岁起,在全国报刊上发表的散文日渐增多。三十三岁开始出版《缘缘堂随笔》,此后数十年,相继出版了"再笔"、"随笔集"、"集外遗文"等等。"缘缘堂随笔",几乎已成为丰子恺随笔的通称。 丰子恺的散文随笔隽永疏朗,自然率真,个中蕴涵他对万物丰富的爱和他的傲骨正气。日本文学大家谷崎润一郎称赞丰子恺的随笔"是艺术家的著作","任何琐屑轻微的事物,一到他的笔端,就有一种风韵"。所选作品,字里行间无不折射出江南水乡独具的自然风貌和民俗乡情,揭示了某些人生的哲理。 本书简介: 丰子恺在故乡石门湾生活了十七个春秋,故乡的一草一木、风尚习俗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书中富有浓郁乡土风情的漫画,隽永疏明语淡意深的散文,辅以江南水乡特有的自然风貌、民俗乡情的摄影图片,读之令人心弦拨动,倍感亲切。 作者简介: 丰子恺(1898-1975),浙江桐乡人,中国现代著名的画家、文学家、美术与音乐教育家、翻译家。 陆宗寅,笔名田源,民俗风情摄影家、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士、上海人民出版社编审。足迹遍及江南水乡古村镇,发表专题摄影作品2000余幅。 目录: 忆儿时 肉腿 杨柳 我的母亲 还我缘缘堂 告缘缘堂在天之灵 佛无灵 辞缘缘堂--避难五记之一 胜利还乡记 酒令 癞六伯 塘栖 王囡囡 清明 四轩柱忆儿时 肉腿 杨柳 我的母亲 还我缘缘堂 告缘缘堂在天之灵 佛无灵 辞缘缘堂--避难五记之一 胜利还乡记 酒令 癞六伯 塘栖 王囡囡 清明 四轩柱 元帅菩萨 编后记(陆宗寅) 你本来是灵的存在。中华民国十五年,我同弘一法师住在江湾永义里的租房子里,有一天我在小方纸上写许多我所喜欢而可以互相搭配的文字,团成许多小纸球,撒在释迦牟尼画像前的供桌上,拿两次阄,拿起来的都是"缘"字,就给你命名曰"缘缘堂"。当即请弘一法师给你写一横额,付九华堂装裱,挂在江湾的租房里。这是你的灵的存在的开始。后来我迁居嘉兴,又迁居上海,你都跟着我走,犹似形影相随,至于八年之久。 到了中华民国廿二年春,我方才给你赋形,在我的故乡石门湾的梅纱弄里,我的老屋的后面,建造高楼三楹,于是你就堕地。弘一法师所写的横额太小,我另请马一浮先生为你题名。马先生给你写三个大字,并在后面题一首偈: 画师观此悟无生,架屋安名聊寄耳。 一色一香尽中道,即此××非动止。 不妨彩笔绘虚空,妙用皆从如幻起。 第一句把我给你的无意的命名加了很有意义的解释,我很欢喜,就给你装饰:我办一块数十年陈旧的银杏板,请雕工把字镌上,制成一匾。堂成的一天,我在这匾上挂个彩球,把它高高地悬在你的中央。这时想你一定比我更加欢喜。后来我又请弘一法师把《大智度论·十喻赞》写成一堂大屏,托杭州翰墨林装裱了,挂在你的两旁。匾额下面,挂着吴昌硕绘的老梅中堂。中堂旁边,又是弘一法师写的一副大对联,文为《华严经》句:"欲为诸法本,心如工画师。"大对联的旁面又挂上我自己写的小对联,用杜诗句:"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中央间内,就用以上这几种壁饰,此外毫无别的流俗的琐碎的挂物,堂堂庄严,落落大方,与你的性格很是调和。东面间里,挂的都是沈之培的墨迹,和几幅古画。 西面一间是我的南书房,四壁图书之外,风琴上又挂着弘一法师的长对,文曰:"真观清净观,广大智慧观;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最近对面又挂着我自己写的小对,用王荆公之妹长安县君的诗句:"草草杯盘供语笑,昏昏灯火话平生。"因为我家不装电灯,(因为电灯十一时即熄,且无火表)用火油灯。我的亲戚老友常到我家闲谈平生,清茶之外,佐以小酌,直至上灯不散。油灯的暗淡和平的光度与你的建筑的亲和力,笼罩了座中人的感情,使他们十分安心,谈话娓娓不倦。故我认为油灯是与你全体很调和的。总之,我给你赋形,非常注意你全体的调和,因为你处在石门湾这个古风的小市镇中,所以我不给你穿洋装,而给你穿最合理的中国装,使你与环境调和。因为你不穿洋装,所以我不给你配置摩登家具,而亲绘图样,请木工特制最合理的中国式家具,使你内外完全调和。记得有一次,上海的友人要买一个木雕的捧茶盘的黑人送我,叫我放在室中的沙发椅子旁边。我婉言谢绝了。因为我觉得这家具与你的全身很不调和,与你的精神更相反对。你的全身简单朴素,坚固合理;这东西却怪异而轻巧。你的精神和平幸福,这东西以黑奴为俑,残忍而非人道。凡类于这东西的东西,皆不容于缘缘堂中。故你是灵肉完全调和的一件艺术品!我同你相处虽然只有五年,这五年的生活,真足够使我回想: 春天,两株重瓣桃戴了满头的花,在你的门前站岗。门内朱栏映着粉墙,蔷薇衬着绿叶。院中的秋千亭亭地站着,檐下的铁马丁东地唱着。堂前有呢喃的燕语,窗中传出弄剪刀的声音。这一片和平幸福的光景,使我永远不忘。 夏天,红了的樱桃与绿了的芭蕉在堂前作成强烈的对比,向人暗示"无常"的至理。葡萄棚上的新叶把室中的人物映成青色,添上了一层画意。垂帘外时见参差的人影,秋千架上常有和乐的笑语。门前刚才挑过一担"新市水蜜桃",又挑来了一担"桐乡醉李"。堂前喊一声"开西瓜了!"霎时间楼上楼下走出来许多兄弟姊妹。傍晚来一个客人,芭蕉荫下立刻摆起小酌的座位。这一种欢喜畅快的生活,使我永远不忘。 秋天,芭蕉的长大的叶子高出墙外,又在堂前盖造一个重叠的绿幕。葡萄棚下的梯子上不断地有孩子们爬上爬下。窗前的几上不断地供着一盆本产的葡萄。夜间明月照着高楼,楼下的水门汀好像一片湖光。四壁的秋虫齐声合奏,在枕上听来浑似管弦乐合奏。这一种安闲舒适的情况,使我永远不忘。 冬天,南向的高楼中一天到晚晒着太阳。温暖的炭炉里不断地煎着茶汤。我们全家一桌人坐在太阳里吃冬舂米饭,吃到后来都要出汗解衣裳。廊下堆着许多晒干的芋头,屋角里摆着两三缸新米酒,菜橱里还有自制的臭豆腐干和霉千张。星期六的晚上,孩子们陪着我写作到夜深,常在火炉里煨些年糕,洋灶上煮些鸡蛋来充冬夜的饥肠。这一种温暖安逸的趣味,使我永远不忘。 你是我安息之所。你是我的归宿之处。我正想在你的怀里度我的晚年,我准备在你的正寝里寿终。谁知你的年龄还不满六岁,忽被暴敌所摧残,使我流离失所,从此不得与你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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